晓晔摘下脖子上的听诊器,打肥皂洗了手,揉了揉僵硬的后颈,对班护士掏给她一管护手霜。
晓晔挤了米粒大小到手心。
“这点哪够。”
护士使劲一捏,晓晔手里多了一大坨致死量护手霜。
“谢谢罗姐。”
“客气啥。手是女人第二张脸,咱这工作一天尽手消,不好好保养,很快就会千疮百孔,将来你男朋友想牵下手,你都不好意思伸出来。哎,晓晔,你有男朋友吗?”
“有。”
说没有的话,号称急诊红娘的罗英姐姐一定会热心地帮她物色,临床工作已然这么忙了,她不想花时间参加五花八门的相亲活动,也不好拒绝让她急诊工作舒心不少的前辈老师。
晓晔从桌子底下撬了桶红烧牛肉面,逃去水房。
护手霜太厚,手滑溜溜的,撕半天也撕不开泡面外包装,晓晔只好在衣服上蹭了又蹭,甩了又甩。
她的大脑疲惫到除了患者完全没精力运转其他人和事。
可对着窗子晾手这一刻她想到了何承崧。
距离上次失败的电影之约已然过去一个半月。
和何承崧最后一次对话停留在拒绝他送她回公寓后,何承崧问:“到了么?”她回:“到了。”然后一觉起来,她转去了急诊。
晓晔在研究生第二年取得了医师资格证,有证之后,科教秘书马不停蹄把有证的人按丢去急诊。
急诊通常按照急诊留观,急诊流水,急诊icu急诊抢救的顺序轮转。
晓晔这个年资的住院医,大部分还在流水搓磨,就她,率先进了icu。
要不说她命不好呢。
如果继续读博的话,最后一年半还要到内科各个科室轮转住院总医师。
周蔼掐指一算,晓晔会是她们这一届第一个转到急诊的住院总。
晓晔的命和周蔼的乌鸦嘴一样,既看它不爽又拿它没办法。
icu的班用一个词形容就是颠三倒四:吃饭颠三倒四,休息颠三倒四,就连精神状态也是颠三倒四。
除非人品爆棚领导慈悲,否则永远没法按时下班。
晓晔足足三周没在自己床上睡过,吃喝拉撒全在六百多平的eicu里,比在内科病房还不见天日。
晓晔点开小企鹅,手指因久未进食而有些颤抖。
头把交椅上并不是何承崧,晓晔飞速往下翻了好几页才找到。
原本24小时亮着的头像此刻一片灰暗。
他居然不在线。
晓晔心中一颤。
不会是觉得被拒绝了,然后不好意思,对她隐身了吧。
他应该不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啊。
或许是因为别的事......
或许是网络信号不好,还没登上去。
晓晔举着手机,四面八方找了一圈,唯有卫生间门口勉强可用。
消息跟便秘一样一点一点挤出来。
何承崧问她新年是否有假,是否回家,他没什么事,可以帮忙买火车票。
晓晔想回点什么,手指在按键上,惊觉新年已过,除夕近在眼前。
“我在澳洲,有什么需要带的吗?”屏幕闪动到底,是何承崧五天前发。
晓晔舒了口气。
原来他去了澳洲,并没有因她的迟疑和不回消息故意隐身。
晓晔胸腔里有了一股力量,手指有了十分的力气。
“这是工作人员区域,你怎么进来的?”
身后传来罗英大声的责问。
晓晔收回手,转头发现她的泡面到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怀里。
“怎么拿别人的东西?这不是你的面。”
“我饿了。”那人理直气壮,朝休息室探头探脑,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抹布一样的毛巾甩到床上。
“这床我占了啊。”
工作人员区域经常莫名其妙进来家属,有一次晓晔凌晨两点半回来喝水忽然发现上铺躺着一个男人,没脱鞋在被窝里呼呼大睡,晓晔差点吓出心理阴影。
罗英费了一番交涉才把闯入者请走。
“晓晔,你的面......”
晓晔靠在墙上,手机还是亮的,双眼却紧闭着。
罗英叹了口气,三天没合眼,可不逮着一点空就能着?
一届一届,轮转急诊的孩子们都这么熬,不知她们爸妈看到自会作何感想。
反正闺女要学医,罗英宁可打断她的腿。
晚上还是泡面充饥,放好水,晓晔争分夺秒去了趟厕所,蹲下后拿出手机飞快在何承崧小企鹅上输入:“暂时没什么想带的,谢谢。”
还没发送,接收到一个文档,是何承崧从网上收集的人们常买的一些澳洲特产。
晓晔浏览了一下,看中了一套羊油护肤品,量大不贵就是有点沉,再就是一件深色天鹅绒披肩和一双皮毛一体靴子,披肩看起来很柔软很保暖,并且带围巾和帽子,给奶奶正合适,可是价格小贵,爸爸知道了又会说老人这么大年纪够用就行没必要买贵的。
晓晔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后给奶奶买好吃的好穿的,结果25了连独立都谈不上,奶奶看她脸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