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桥,这个自汉以来就已是郡制规模的地方,历经千年不减繁华,如今已是省府所在地,千年来也出过不少有影响力的人物。
苏凇霖,前朝科举中的是榜眼,祖籍并不是沅桥,是沅桥隔壁郡县的,当年的名声也传到了沅桥,但其仙逝的夫人来自沅桥效外浦阳的望族孙家。
苏凇霖在前朝官至三品。突然有一天,他和夫人带着唯一的“孙子”回到了浦阳镇,那时候前朝还没覆灭。
从此他一家三口在浦阳落地生根,将年幼的孙子抚养成如今玉树临风的谦谦君子,不,确切地说是年方十六的小道士。
前朝覆灭后,男人的长辫子剪了。
苏凇霖的孙子,苏渡生,却是依然蓄着长发,束的却是道士扮相的混元髻。
据说苏渡生幼时差点夭折,后有高人指点,要他拜在一位道长门下,才能有长寿元。
于是,浦阳的人,看到的苏渡生,就不是后头甩根辫子的男儿造型,而是道士模样。这一看,看了十来年也就习惯了。
苏渡生从小跟着苏凇霖识文断字,熟读名家诗文,书法和画技也得苏凇霖真传。
苏凇霖应孙家族长之请,在浦阳开设了私塾。
苏渡生从小就与孙家儿郎们一起学习,又与他们一起接受族中对男子必要的武术课。
渡生身形高佻却不健壮,力量爆发力不强,比武术时总是输家。
苏凇霖认为,能有点拳脚功夫伴身,就足以。他甚至买了匹马送给渡生,要孙子学会骑马。
渡生拳脚功夫不如人,但骑马功夫却是了得,连教骑术的师傅都佩服他。
“渡生。”
有人在靠近马房的墙外悄悄叫。渡生正在为马梳理,听到叫声便站一桩上,扒到墙头。
“奉明兄。有何指教。”渡生的嗓音并不是少年的清亮,反而略显低沉。
孙奉明早就习惯了他的文绉绉。
“我们几个准备骑马去沅桥,快到端午了,那里很热闹,还有省城来的名角唱戏。”
渡生有点犹豫。
“阿公吩咐我的事情,我还没有做完。恐怕……”
“别恐怕了,你不是一直说想去看看城里那家卖洋书的店吗?这次就去呀。”
“唉呀,你总娘娘叽叽的,搞么子嘛。”
孙奉明说完就翻过院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牵渡生的那匹奔月马。
“你轻点声,吵醒我阿公,就没得去了。”
孙奉明听了配合地放轻了动作。渡生又想了想,快速回屋与哑伯用手语交谈了几句。
哑伯自是做不了主,渡生拉住哑伯的手,孙奉明恍惚看见渡生像女子撒娇式的摇晃着哑伯的手。
孙奉明睁大眼往里看,又什么也没看到,就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虽然渡生没有他那样的阔背熊腰,但也不至于做出女子情态。
他转过身,打量着苏家的院子,比起他家的小很多,竹子又流水,雅致宁静却不是浦阳谁家能比得上的。
一进来,人自然要规矩几分。
“走,哑伯同意了。”
渡生欢喜的声音传来。
两个人再加上另外三个平日处得来的同窗,每人一马,纵驰郊野,浦阳到沅桥五里的路程眨眼即到。
“奉明,你看。”
勒住马,几位少年郎远眺城门。
沅桥城楼几经战乱,被损坏又修缮,曾经的巍然依旧,也有了岁月沧桑。
如今的知事姓孙,正是浦阳孙姓,与孙奉明同一宗族,是孙奉明的堂叔。据说接受的是新思想,早年也参加过新军的推翻前朝的斗争。
这些都是孙奉明常在同窗面前吹嘘的。也因此孙奉明的身边总有不少奉承他的人。
渡生从不刻意讨好谁,但孙奉明却很乐意与渡生亲近。孙奉明认为渡生沉静的性情与他正好相补,就连他爹也常夸苏渡生稳重,值得相交。
牵着马的俏郎子,时不时有人注目。郎子们不在意任何探究的眼神,光顾着看眼前的热闹。
“渡生,你先随我们一道去芳草园。听说那里新来了一个旦角儿,说是比谢玉清唱得更好。”
渡生对谢玉清有印象,孙家族长的寿宴曾请他来唱过《贵妃醉酒》。
一出声惊艳全场,一回眸迷倒众生。
以至于在自家看到男装打扮的谢玉清,苏渡生以为对方是特意女扮男装,闹了回笑话。
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也不知谢家大哥如今在何处。
阿公说谢玉清是旧友的后人,世道变了,沦落红尘以戏为生,辛苦未知,心苦是一定的。
比谢玉清还唱得好,那就去听听吧。
芳草园在前朝就远近闻名,是达官贵人们日常出入逍遥的场所。
渡生将马牵过路中间时,差点与一拐过来的车相撞。所幸对方速度也不快,但马还是受到些惊吓,不安地向后退。
孙奉明将手里的缰绳丢给同伴,快速跑过来帮渡生稳住了马。他脸有愠色,但并没有照往常的性子,冲上去与人理论。
能坐在车里的人,不会是寻常人。车里人一言不发,冷漠地等着。
将马稳住后,渡生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