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红绸将她与喜宴的喧嚣隔离,也遮住她的羞赧。
满目的红,映在眼里,渗透心里。
她被他牵着,一步一步,沿着红毯走向高堂。
蓦然想起上一回,他们被一道红绸隔得老远,各执一端,中间似隔着银河,初春的昏暗,凉气沁人心骨,她的小手被风吹得煞白,她按捺不住欢快偷偷去瞧他,慑人的冷峻生生将喜悦给逼退。
那时,她还以为,他性子如此。
眼下,那宽大的手掌将她紧紧笼在手心,想再紧一些又怕伤着她,力道时而重时而缓,总归是将她护在掌骨中。
时不时俊颜侧来,小心翼翼注视着她脚下,生怕她磕着碰着。
清澈如水的眸光,似要穿透这层红纱。
那抹珍爱,不言而喻。
原以为走走过场,她不甚放在心上,到此时此刻,被他牵出婚车,立在融融红芒里,被万众瞩目着,接受他最诚挚的珍爱,才恍觉原来新婚的喜悦悄然而至,她早已沁润其中而不自知。
模模糊糊,瞧见一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注视着她,期盼的眼神隔山隔水朝她投来。
崔沁弯起唇角,情不自禁地笑。
这一回呀,换她来孝顺,将她当做亲娘敬重一辈子。
张张笑脸如动态的画,从她余光掠过,过火盆,拜高堂....
最后,慕月笙牵着她绕过前厅,顺着游廊跨过一穿堂,迎面似有花香侵袭,崔沁好奇,慕月笙亲手将那红绸给摘下,
“沁儿,瞧一瞧,美不美?”
入目是一硕大的庭院,足足有半个崔府宽阔,四处悬满灯笼,错落有致,星星点点缀在庭木里,如一条灯廊。
院后松柏苍翠,庭前开阔怡人,东南角手植石榴枣树,如今花木稀疏却被灯笼点缀,如同石榴般散发灿色。西北角一高深的银杏耸入半空,哪怕是入夜被底下的灯芒烘托,依然是金黄璀璨,诡秘绝艳。
拾下台阶,脚下两侧摆满各色花盆,皆是时序的秋菊,黄蕊蓝紫的小红菊,绿色的枝茎堪堪撑起蓝紫的小伞,一朵叠一朵,次第而开,金灿灿的金菊,粉白的雪青,还有红艳艳似彼岸花的红菊,神秘幽深的深紫,如铺在脚下簇簇的绒毯,繁花似锦,万紫千红。
西横廊外侧正中,似有一透明的花房,里头点着灯笼,灯芒穿透五颜六色的花瓣溢出来,似一盏硕大的花灯。
“那是花房吗?”
慕月笙牵着她温声点头,“是,待明日你去瞧一瞧,十八学士,绿荷牡丹,秋寒里见不着的花儿,里头都有。”
崔沁笑意深深。
一小溪从西北角蜿蜒而入,环绕庭院,草木幽深堆在两侧,泉水淙淙,似有水击脆石的叮咚声,沿平折的白玉石桥而过,便有一条石径通往正院清辉堂。
石径两侧搭了两排木桩,木桩皆垂挂羊角莹玉宫灯,绢纱上皆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凑近细看,笔法极是眼熟,运笔细腻秀美,是典型的宫廷画风格。
宫灯挂得过高,慕月笙便亲手摘了一盏悬在她眼前,“你瞧瞧。”
融融的灯芒将那一幅庭院画照得极亮,美妇娇嗔的神态跃然纸上,皆是依着那年七夕她送他那盏宫灯所画,风格如出一辙。
“我竟是不知,你也擅长宫廷画?”
慕月笙画风高峻奇伟,钟爱山水怪石,皆是大气磅礴之作,这样细腻的宫廷画实属首次。
灯芒衬得他容颜如玉,俊雅秀逸。
他温声道,“你走后,我偶尔无趣,便仿照你送我的宫灯作画。”他眸色清浅,瞳仁深处那抹浓郁渐渐化开,唯有星光点点,浩瀚无边。
他复又作了一揖,正色道,“师傅在上,不知徒儿这答卷你满意否?”
崔沁的心哪,柔成了一滩水,眸眼刹那间如春花绽放,娇羞载着喜悦如光漫了出来,顺着眼角滑下,最后跌落在那两道浅浅的酒窝里。
她杏眼含春,举目四望,万千灯海似浪潮把她淹没,偏又将她紧紧笼罩其中,她不再是随风飘零的浮萍,而是一盏明亮的灯塔,有了自己的港湾,更有需要她去探照的远方。
清风徐来,无数灯盏摇摇晃晃,画面上的人儿似鲜活过来,从四面八方冲她露出笑靥,似娇似嗔,如痴如醉。
也不知是那肖似她的千娇百态将她逗乐,还是慕月笙这番心意令她心折,她就这么捧着俏脸喜不自禁,腰肢儿摇晃,那镂空鸳鸯喜服的光泽随之闪动,红芒与那灿烂的灯辉交相辉映,在她周身融成一团光晕。
娇笑半晌,指缝倏忽松了松,明眸从细缝里稍稍探出一点光,一张俊脸在那手掌外无限放大,她吓得缩了回来,登时娇躯一转,又偷着乐去了。
慕月笙负手直起腰,被她这番模样给逗笑,犹然记得,她刚嫁他时,偶有含羞娇俏之状,这样的沁儿,才是她合该有的模样。
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总算是把他的小娇妻给哄回来了。
夜风寒凉,慕月笙双臂往前一探,将她腰身给捞在怀里,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