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楼边上伫立着一座高耸的钟楼,塔尖高傲地冲向青天。
巨大的钟盘中心,指针周而复始地旋转,记录百年名校岁月流转的方向。
那是景城一中地标性的建筑,精致、高大、惹人注目。
时针停在九点那刻,广播里的响起集合交响曲。
这次又是季郁做学生代表发言。
斜前方的是主席台中央,坐在红木长桌后面的书记目露慈光,看着一茬茬小秧苗扎根在绿色的人工草坪地上。
书记转头不知说了什么,旁边的副校长附和着点头,笑得褶子一下子蜷堆在眼角,还不忘拧开瓶盖递了瓶水过去。
开学前几天,副校长通知季郁准备一份新生代表发言稿。
她错愕,问是不是找错人了,副校长含糊其辞地解释,原先要准备演讲的中考状元出了点状况。
能出什么状况呢?入学典礼都不上台?
还没等她问出疑虑,副校长就三言两语替她拍板定下了。
广播音响就在主席台旁侧,离候场区的季郁很近,仿佛有人拿着个大喇叭,用最大分贝音量抵在耳畔轰炸她。
也就九点多,太阳已经可以用“毒辣”来形容了。
整个操场像一锅密闭着的、沸腾的热水,透过玻璃锅盖,能清晰地看见蒸汽水珠交错滑落,留下斑驳痕迹。
学生们抹了抹汗涔涔的面庞,操场队伍里抱怨牢骚此起彼伏。
“不是我说,在大礼堂吹空调开新生入学仪式不香吗?为什么非得要在让我们在大太阳底下暴晒!”
说话这人站在高一一班队伍后排,身材壮硕,皮肤略黑,长相憨厚敦实。
“就是啊,景一的大礼堂不是装潢得壕气轰轰的吗,总不至于那点空调费都要抠搜吧,后面还有好多个班,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身后的人马上接话,是个银丝边眼镜的清秀小白脸,又高又瘦的。
“那等会儿去买饮料?”
“去去去,这鬼太阳真是晒死个人。”
“舟哥,你去吗?”两人目光转向后头的一个男生。
偏偏这时候,戴着黑框眼镜的班主任眉头一皱,疾步走到他们身边,“熊天、龙竹茂,请你们去主席台上讲,是不是更得劲啊?”
此话一出,两人噤声。
随即又面面相觑:班主任怎么知道他两叫什么?
还没正式开学,今天只是高一的新生入学暨军训开营仪式。大家一大早在教室外的走廊集合,粗略地排了身高站位,就被班主任赶鸭子上架带去了操场。
除了原先初中就认识的,或者假期在群聊里熟络起来的,班里大部分人都还没来得及认个眼熟。
像是看穿他们心中所想,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在他们两人身上打量了几眼,“你们两,名如其人啊。”
两人听后,四目相对,挠着头嘿嘿作笑。
旁边的同学早就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刚才听见班主任的话,朝这边又再仔细多瞄两眼,都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一个细长如竹,一个壮硕如熊,可不就是人如其名么。
班主任没多做停留,像个老大爷一样,背着手在队伍中间慢悠悠晃荡,时不时停在某个同学面前叫名字,敢情是在认人。
绕了几圈后,他晃到队伍后排,停在一位高个子男生面前。
对照着印象里学生档案的照片和信息,念出名字,“孟彷舟,对吧。”
暑假发给学生的分班短信里有介绍,一班班主任,名字叫冯津,教他们生物。
孟彷舟轻点头,“是我,冯老师。”
冯津稍稍仰头,看向面前的少年,眼神里存了几分打量与观赏的神情。
这就是景城今年的中考状元,从籍籍无名的十四中考到进景城一中高中部竞赛班的黑马。
初中三年市检省检这些大考,从来没见过这号人的名字,结果中考分数出来,他神兵天降一般杀出重围,赢过了景一的学霸们,摘下今年中考状元的桂冠。
市状元居然不是一中学生!景一的教工群炸开了锅。以至于出分那天,几乎所有老师都在群里刷屏问:十四中这个孩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没多久有同事甩了一条十四中公众号的链接到群里,标题言简意赅——《喜报!中考状元花落十四中!!!》
推文里配了学生的照片,一张蓝底的证件照。
男生穿着整洁清爽的白衬衫,面庞俊朗,略带青涩,眉目间透着朝气蓬勃的少年气,一双眸子透亮有神,直直望着镜头。
紧接着,年轻的老师们在群里发出了“哇!还是个小帅哥”、“颜值好高”之类的惊叹,还有中年老师们齐刷刷的大拇指。
冯津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和证件照上相差无几的人,阳光热烈,少年蓬松发顶被镀上一层细碎的金光,额间沁出的薄汗,被他不甚在意地轻轻揩去。
大多学生都被这炎热天气逼得焦躁难耐,他却如同站在树荫底下般泰然自若,身姿挺拔,似一株扎根在土壤的白桦树,不骄不躁,在安静地汲取养分。
光是忍耐力这点,就超过大半个操场的人了,冯津在心里啧啧感叹。
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