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醒十一年九月初六,云中城。
城主府山河院寝房。
余潋山与柳如意安静地守在一侧,薛鸣玉正查看着寝房内的两名伤患。
其中一位,是上月还乡的新科状元肖子安,他惨白的面色中又泛着青灰,似乎马上就要撒手人寰。另一位是城主的三儿子李瞬卿,只是面颊略有凹陷。城主的二儿子李倩华正立在旁边。
此时,城主李潇在一旁说道:“薛神医,我儿李瞬卿已昏睡三日有余,肖子安已经昏睡七日有余,神医可曾看出……些许妖物的痕迹。”
“稍等。”
初步的检查下,并无可疑之处,薛鸣玉调动仙气,以双指扫过肖子安的面部。
肖子安的身体之上开始出现奇特的变化,以他的口唇为中心,数条青绿色的线开始蔓延至他的全身,线的末端呈现出白色的绒花。
薛鸣玉再次以同样的手法查看李瞬卿,李瞬卿的身上也出现了同样的青线,只是颜色稍淡。
众人都围拢过来,李潇已经怒气冲天:“我就知道是妖物作怪!恳请神医救救我儿!”
余潋山在师门中常听师兄弟们提起各类妖物作怪害人的手法,却还没有见过如此这般,不禁问道:“鸣玉,这是什么妖?”
“是蒲公英化成的精怪,但这类精怪一般都很有灵性,不会轻易入妖道。”说罢,薛鸣玉看着李潇:“敢问塌上的这二位公子可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李潇的面色有些难看:“妖就是妖,你们不说怎么除妖,怎么还为妖辩护起来?”
他的二儿子李倩华这时候拉住了父亲,连忙说到:“这肖子安是今年新近的状元郎,这会儿荣归故里,瞬卿是他的好友,他二人平时吟诗作对,并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余潋山和薛鸣玉对视一眼,看来不好查。薛鸣玉待要再问,李潇急冲冲道:“神医,我儿还有救吗?”
薛鸣玉正色道:“精怪以种子射入他二人人体内,吞食生机,并无毒素。如果强行拔除,反倒对身体伤害很大。最好的办法便是找到精怪本体,让她收回种子返还生机,此二人便可与常人无异了。”
柳如意在一旁提醒道:“所以二位定要好好回想一下,这两位公子平常一同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我们才好相救。”
李潇的面色好看了一些,“三位仙师稍做休息,明天一早,我便令小厮将子安回乡后,舜卿与他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都整理成资料送过来。”
柳如意心中一抖,我不是仙师啊,我还只是个凡人,还是很脆皮的那种……
***
第二日傍晚,城池主干道上,落日余晖洒下,仿佛给屋檐墙角,镀上了一层层金边。昏黄的宫灯渐渐亮起,酒楼名轩开门迎客,一派俗世繁华景象。
人群中,薛鸣玉、余潋山、柳如意三人并肩而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
短短一日,三人已跑遍了李舜卿与肖子安曾一同去过的刘恬府邸、闲草书居、居燕酒家、蓑衣巷、城南大街、城外须臾山,听雨客栈等不下十几处地方。
只剩……最后一个地方没有去。
一个转弯,三人踏入了青鱼街,只见街道两侧,卖酒的,卖豆腐的,治跌打损伤的,测卦算姻缘的……样样俱全,市井气息甚浓,与主干道的风味全然不同。
而青鱼街的街尾便连通这云中城最大的青楼——悦来楼的角门。
没走多少步,一声惨叫声传来,三人齐齐转头看去,只见青鱼街右侧的巷道里,一群乞儿正围着一个弱小的身影拳打脚踢。
柳如意第一个冲上前去,薛余二人连忙跟上,刚至巷口,却见一彪形大汉提着杀猪刀从深处杀来,乞儿们连忙做鸟兽状散。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半伏在地上,抬起了混杂着惊惧与愤怒的眼。
那大汉慢慢上前,将破衣烂衫的人儿从地上拉了起来,细细看去,竟是一个小姑娘。
“这大汉看着凶神恶煞,没想到却有着柔弱心肠。”余潋山意外道。
薛柳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小女孩看大汉的眼神充满畏惧,那大汉可能不是好人。
此时,一旁卖烧酒的老头儿凑了过来,“诶哟,小年轻,眼睛浅。这杀猪的是这小囡作孽的爹,抓她回去,这多半是要拿她卖钱。”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头的话,大汉大喝一声,“走!跟我回去!”拉着小女孩便要向着巷道深处走去。
小女孩呜咽一声,紧紧扒住地上的一只缺了牙的石狮子,哭了起来。
余潋山皱眉:“那……她娘亲呢?”
一旁卖烧饼的大娘也不知什么时候挪了过来:“这杀猪的赌债一把把的欠,拿着刀架在他婆娘脖子上,逼她婆娘给钱,她婆娘就疯了,满大街屙屎,哪里管得上小囡啊。”
此时,一蓬头垢面的妇人匆匆跑来,一把抱住大汉的腿当街坐下:“当家的,求你不要卖了小囡啊,求你!”
“哟,看来今天是清醒的。”卖烧饼的大娘咂了咂嘴,“可怜清醒着也护不住小囡,还不如糊涂。”
余潋山又看过去,只见那大汉一脚把地上的妇人踹翻在地,扯开小姑娘抱着石狮子的手,拖着她的头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