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东宫雅室内。
萧赏原本只是想找个理由见见终于被海月国主放回来的霁月,顺便让北辙露出马脚探探她的心意。
北辙自边地一战后才跟随萧赏,不识得霁月,萧赏亦不想此事声张出去,便未告知他霁月的身份。
谁知道这家伙一根筋,差点杀死了霁月。
“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暗卫北辙跪在萧赏面前,面色沉重。
萧赏面无怒色,反倒是笑了笑,“演得不错。”抬手扶起北辙,“你既一心为孤,便算不得罪。孤只是想问你,为何要对那海月国的公主下死手?”
北辙拱手行礼,“回殿下,臣本奉殿下之命,乔装阻拦公主,试其武功,探其面目,不该伤其性命。
只是公主她……认得出银湖踏月。此招式乃东宫暗卫独有,从未外传。
臣怕公主心怀不轨,亦怕公主认出此招,怀疑殿下。故出手时,未留余地。”
萧赏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认出便认出了,怀疑便怀疑了,有何惧?”
“若被看出端倪,此事便会败露,公主生疑,恐累及殿下。”
“败露与否,不过是个结果,孤担得起。况且形势尚不明晰,又何必伤人性命。”
萧赏放下茶盏,目光投向北辙。
“臣知错。”北辙俯首。
萧赏淡淡一笑,“不怪你,此事你处置得当。只是,除我东宫暗卫,尚有一人亦知晓此招。”
北辙瞳孔微缩,“敢问殿下,是何人?”
“是孤的一位故人。”萧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北辙不曾见过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银湖踏月,这名字还是她取的。
十四岁那年,他在霁月面前创出了这套身法。
她说,如银湖波光流转,似登枝踏月而来,银湖踏月,这名字甚好。
“殿下?”北辙疑惑地望着愣神的太子殿下。
“今日之事,你无过。”萧赏回过神来,微微颔首,“只是银湖踏月之事,休要再提,孤自有定夺。”
“是。”北辙领命退下。
“南岐,你说她还会原谅孤吗?”
北辙走后,萧赏望着手中的同心簪,低声问道。
身旁的南岐默然片刻,回答道:“臣不知。”
昨日见到那海月国公主的面容,南岐的确愣了一瞬。
这公主,同霁月姑娘有七八分像。
霁月姑娘是皇后娘娘的义女,自小同殿下一起长大,感情颇深。
殿下待她,很不一样。
若是不曾她出事,便应当是殿下的太子妃……
只可惜……
彼时殿下去边地和谈,独独带上了霁月姑娘。后来殿下归来,却不见霁月姑娘的身影。
再见到她,便是殿下冠礼上那具冰冷的尸身。
这死人,如何能够复生?
从前殿下总说姑娘仍存于世,南岐不信,只觉得是殿下悲伤过度,不愿接受真相罢了。
有个念想也好。
直到今日他才从殿下口中知晓,殿下同海月国主做了个交易。如今这位海月国公主,便是那消失已久得霁月姑娘。
只是时过境迁,霁月姑娘又不知晓殿下所做的一切,只怕会心生怨怼。
造化弄人。
“或许,她早已恨孤入骨。”萧赏苦涩一笑。
“殿下……”
“如果那时,孤未听丞相的话就好了……”
即便弃了一切,同她死在一处也是好的……
可他没能做到,万千百姓的性命,他没资格舍弃。
萧赏深吸一口气,“孤知道,她会怨孤。孤只是想再见见她,只要她开心顺意便好。”
只要她愿意,他愿意用他的一切补偿她。
翌日。
议事之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萧赏与南岐对视一眼。
“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南岐应声退下,不久后回来,手上拎着一个雕花的食盒。
“殿下,这是海月国公主命人送来的点心。说是多谢殿下昨日相助。”话毕,南岐将食盒递给萧赏。
萧赏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盘精致的枣花酥。
枣花酥……
萧赏的眸子亮了亮,或许月儿还是在意他的。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明日酉时三刻,宝月楼天字间,静候”放进了食盒里。
“南岐,你将这食盒还回去。公主一看便知。”
“殿下当真要去吗?”南岐迟疑片刻。
“为何不去?”萧赏笑了笑。
“为何不等公主入宫后……现在见面万一被林相的人抓住了把柄……”南岐忍不住道。
“寻一个单独见她的机会太难,孤等不及了。再等下去,孤怕熬不到她原谅孤的那一日了……”萧赏垂眸,神色黯淡。
从服下鬼见愁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可有些事,不得不做。
“殿下……”南岐不忍心看萧赏如此。
“无妨。”萧赏苦涩一笑,“总归是能见到了。”
“是。”南岐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