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已行两日。
商与瞳的这支飞舟,与他此人风格一致。
看似低调,实则富贵满溢。
飞舟上有专门供凝神修炼、设有聚灵阵的练功房,也有放了异火和炼丹炉的炼丹房,中心甚至有庭院穿行,飞阁流丹,以供赏玩。
就这样观赏型的配置,飞舟的速度还极快,一日千里,两日来一直在云层之上风驰电掣。
今天倒是慢了下来。
现在巳时刚过,飞舟行驶更缓,在漫天白云之上,如水中飘摇之扁舟。
商与瞳并不拘束姜善,飞舟的每个地方,她想去哪儿去哪儿。
姜善昨日草草转了一圈,就没什么兴趣了。
一出房门,她的一举一动就在两位高等阶随侍的神识之下,无所遁形。
没意思。
只有在她居住的客房里,商与瞳备了隔绝窥伺的阵法,姜善才能自在地呼吸。
也不是说这小畜生就有良心。
姜善拉开衣橱,里面形形色色,各种制式的衣裳,无一不合她的尺寸。
商与瞳准备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的衣裙,少说也是防御性能堪比龟壳的宝衣。
然而这些衣裳,不少都有鹿蜀的图章。
就跟打了商与瞳的防伪标签似的。
姜善嫌弃,挑了半天,捻出一件最不起眼的素白道袍,放进自己的袖中乾坤。
她若要逃走,现在所着八重色泽的南境服饰太过显眼,到时候需得换身衣服。
而后,姜善又挑了一件赭色的留仙裙换上,以备后续混淆视线。
人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这两日,商与瞳待姜善,不可谓不周全。
除了第一日,第一次有与姜善独处的机会,商与瞳太过得意忘形,行事唐突孟浪。之后不知他自己思忖了些什么,收敛了几分。
说到底,还是人模狗样。
姜善堪堪想到这个人,门外就响起了他的声音。
并着扣扣两声敲门。
“姐姐。”
姜善不答。
几息之后,商与瞳不请而入,袖袍烈烈,大步跨过门槛。
要说了解,商与瞳对姜善知之甚少,从挨的那一巴掌可见一斑。
这两日他变着法子想讨她的欢喜而不成,现在商与瞳变换了策略,采取保守的攻势:只要不出错就好了。
第一日,姜善饮了茶,想是对品茗一事并不排斥。而后商与瞳每每推门而入,都会备上一盏灵茶,皆是四境罕有的珍稀茶叶。
姜善果然“受用”。
这是商与瞳眼里的受用:就算不喝,也没打翻。
这次,商与瞳照旧端了玉质茶盏,正要说话,余光却瞥见了一抹云霞。
是姜善换了新衣。
赭色的留仙裙绮丽至极,宛若天边的晚霞,层层叠叠渐变至脚下。
微卷的长发束拢,光亮润泽,如飞瀑一般披在身后。
神情仍是飘渺的,难以捉摸的。
见商与瞳惯例不请而入,姜善施舍般抬眸,看了他一眼。
少年此时又陷入了愣怔。
姜善看了眼他微红的耳根。
“什么事?”
姜善清冷的嗓音唤起商与瞳的神智。
少年把乱七八糟的神思抛在脑后。
他稳住声线,道:“姐姐,白玉京要到了,你要去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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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舟前方是甲板,贴有防风符箓,不必担心云层之上的狂风。
上甲板经由一小截阶梯,商与瞳率先走上去,而后背身,向姜善伸出手,想扶着她。
姜善撇开他,自己走了上去。
修士目力非常人能比。穿越万千稀薄的云雾,姜善看见远处的半空支着一个巨大的球形屏障,覆盖整座城池,曲面向后绵延,看不见尽头,在洒金的光辉之下若隐若现。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白玉京之名,得名于万年前谪仙的诗句,发展至今,早已不是十二楼五城的规模。其地势之广,若单凭修士腿力纵横东西城门,日夜兼程,也得十日才能走完。
白玉京地处东境极东,至东把守通往人界的关隘,九宗八家莫不扎根于此。
百年前,白玉京是全四境的年轻修士向往的“仙城”,然近百年,天定衡作为后起之秀,声势浩大,与白玉京一同被四境称为“双星”之城,白玉京不再有举世无双的朝圣感。
然白玉京万年累积的底蕴,远非天定衡能比。白玉京的居民是这么认为的。
类比人间,白玉京就是天子皇城,藐煞四境其余地域。
姜善没想过,自己离开南境之后的第一站,会是白玉京。
全然陌生。
蓝天白云倒映在姜善浅琥珀色的眼瞳,她看着远方宏大壮观的城池,惯性捏了捏指尖。
护城屏障内,无数亭台楼阁毫无凭依地横挂半空。
白鹤腾飞,仙人拟降。
近在咫尺。
有道是你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
商与瞳走到姜善两步之距的右后侧。
白玉京一城,商与瞳再熟悉不过。
那些看腻了的建筑,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