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灿第二次见到傅卫军是在一起重大抢劫案的现场。
“抢的是个金店，有热心群众报了警，歹徒匆匆抢了些就跑了，没人受伤。”林灿接的派出所的电话，跟窝在座位上的众人说着接到报案的民警反映上来的案情，“在此之前，咱们室内已经有三家金店被抢过了，同样的红色摩托车，同样的持枪威胁，同样的三人团伙，我怀疑……”
“不用怀疑，小林，应该就是同一批人。他们上次作案用五四在开发区菜市场口打伤了两个警察。市里，甚至是省里都很重视这个连环抢劫案。”马德胜皱着眉，面色一如既往的严肃。
现场已经被黄色胶带围了起来，金店的外玻璃被砸碎，沥青路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碎玻璃碴。
马德胜带上手套鞋套：“小林，跟我……”
“师傅，你先进去吧，那边那个好像是我朋友。”林灿指了指不远处被民警钳制住的还在不断挣扎的瘦削身影，“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我先过去看一眼。”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了过去。
马德胜看着她的背影大喊：“崔！过来喽！”
……
案发的时候傅卫军正和隋东在附近溜达，两个人饿了，隋东便去不远处的包子铺买豆浆和包子，傅卫军在道边蹲着。
再后来，警察来了，隋东还没回来。他平常小偷小摸惯了，见到民警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自然而然的，被当成犯罪嫌疑人控制了起来。
他力气很大，几个民警费了一番力气才给他把铐子戴上。
林灿好说歹说，把傅卫军以目击证人的身份带回了市局，坐的派出所的车。
“这小子还挺倔，咋整不说话都。”一民警打趣道。
“他是聋哑人，还是上学的年纪呢。”林灿看了看傅卫军，发现他耳朵上空空如也，便不怎么熟练地打手势问他：‘助听器。’
傅卫军愣一下，他没想到林灿还会手语。只不过此刻他的手被铐在身后，没法回答，便拿下巴指了指自己衣服左边的兜。
‘遇到危险，揣起来了。’他想说。
林灿沉默了一会，笑眯眯地哄着，让那个民警把傅卫军的手铐在身前。
到了市局门口下车时，马德胜他们已经在门口等着林灿了。
傅卫军一下车，又差点和他们干起来。
刑警队办公室里，傅卫军终于平静了下来。不平静不行，他饿得没力气了。他坐在林灿办公桌对面闲置的椅子上，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停咽口水。此时，他脸上多了两道抓痕，拉链开了，里面的衣服领口处少了两颗扣子，右手指骨关节处破了一点儿皮。
傅卫军打手势问小警察，我先去吃碗面，回来再做笔录行不行？人家瞅瞅他脸上的伤，瞪他一眼一遍笔画一边说：“万一你跑了呢？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你还是老实坐着吧。”
傅卫军生气了，他也是一条生命好不好？万一饿死在派出所怎么办？
‘我就是个看热闹的，凭什么把我当坏蛋？！管你事情搞不搞得清！我要吃饭！……’
他一边笔画，手铐限制了他的动作，他便暴躁的大力将动作尽力做清楚，眼里冒着固执的光。
几个大汉上手摁住了他这条小生命，以为他又想打架。林灿解了他的铐子，又给了他一包饼干。
傅卫军的双手解放了，第一件事就是从兜里掏出那只不大合适的助听器，小心翼翼地套在耳朵上，随后大口往嘴里塞着饼干。
她看着他嚼饼干，幽怨地说：“我刚买的，你给我留着点……”
崔建国眼馋，想上手拿一块，那饼干袋子被傅卫军像狗护食一样守着，他硬是连个饼干渣子都捏不着。
饼干太干，傅卫军噎着了，一边大口的嚼，一边抢过小警察面前的热茶水猛灌了一口。
纯白的搪瓷缸里，点心渣子在漂，半天没沉底。小警察愈发幽怨，她看看傅卫军，再看看杯子，仿佛也被噎着了，半天没说上话来。
整个市局只有林灿会点手语，傅卫军笔录的工作自然而然交给了她。
林灿全程依旧是笑眯眯的，带着一丝疑惑。她努力辨认着还颇为生疏的手势，一边费劲的和傅卫军交流着。她知道自己表达的和理解的都或多或少有些偏差，但是也足够了。
三个歹徒从西道口走的，两个蓝羽绒服，一个灰大衣。
例行公事的笔录做完，林灿看着面前的少年，自认为和善的笑了笑。
‘自我介绍，没有，上一次，我叫。’她在空中比比划划，动作比之前交流时显得流畅许多，显然是提前练习过。她拿过手边的黑皮笔记本，打开，扉页上赫然用公正的小楷写着两个字：‘林灿。’
少年歪着头，发亮的眼端详这两个字许久，随后用圆珠笔在旁边一笔一划地写下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傅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