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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2 / 2)

苦恼。

爱情,孤爪研磨咀嚼着这个词。这种郑重的说法在高中生当中是很少见的,恋爱,喜欢,才是经常听到的词。我喜欢你,你喜欢他,他喜欢她,因为你更高,因为他踢足球,因为我就是喜欢会做饭的男孩子,高中生的恋爱就是这样简单,轻而易举就能实现。

这一些事情,孤爪研磨都再清楚不过了。班上的同学总是传着各种八卦,而他的耳朵总是很灵敏,大脑也是很灵敏,能听懂同学聊起某个人某件事时语气的差别和含糊不清的指向。有时,情侣之间的一个眼神,一个擦肩,就能说明很多事情,尽管他们从未公开,但孤爪研磨一样就看出来了。

星见月也会陷入这种爱情吗?高中,十六七岁的少年们,青春期,陷入一段恋爱关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从这个角度看,他们所有人都有这个可能。但是,孤爪研磨也是了解他们的,白羽飞鸟是一个“男人影响我跳高的高度”的人,星见月则像是把世界男男女女的爱情看做是一幕荒诞戏剧的人,她歌颂爱,她向往爱,她贬斥爱,她忽视爱,无论怎样,她都不会选择去触碰爱情。她所追求的爱情的幻影,与尘世间的爱情是不匹配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星见月就是那天上的月亮,它几十亿年地在黑暗的宇宙空间漂浮着,地球上的事打扰不到它分毫。她写着想写的文章,唱着想唱的歌,在一个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参与他们的生活,又远离他们的生活,然后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在海边的那天,夕阳下的星见月眼中流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他覆上星见月微凉的双手,顺势握住,她怔了一下,然后那些情绪随着海水退潮一起从她眼中褪去了。

她抽出了她的手。

孤爪研磨好像在黑暗中寻找一根丝线,一把不起眼的钥匙,大海中的一粒飞沫。找到它,他心底的声音催促着。他已经如此接近谜底,就去解开它。尽管这个谜底他不愿承认,他拒绝承认,但他知道这就是答案,星见月确实陷入了爱情,在夕阳之下,在海浪声中,她坠入了爱河。

孤爪研磨没想到他也有为了别人的爱情辗转反侧的一天。

为什么这么关注星见月呢?为什么唯独关注星见月呢?其他人都可以,只有星见月不行。那个时候,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问题,“你有喜欢的人了吗”,他想得到的,到底是什么回答呢?

当他拨开迷雾的这一刻,他的思维终于澄澈明了。那缠住猫咪的毛线球,终于被一根一根地捋顺。爱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星见月满怀着不知道给谁的爱意,而他在满腔思绪和微弱的嫉妒心中,发现了自己的爱意。

在今天之前,孤爪研磨一直认为,他是不会拥有爱情的。不管是别人对他的,还是他对别人的,于他来说都像水中倒影,因为他不擅长和人交往。

比起在现实生活中和人打交道,彼此之间产生联系,产生纠葛,然后为了关系变淡了或者变深了而兀自烦恼,显然还是一个人更好吧。一个人会更方便,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一个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孤爪研磨秉持着这种想法度过了小学和初中,直到高中排球部遇上了自来熟的同期和友善的前辈,他这种打法也能和音驹这个队伍如此契合,他才终于有了新的朋友。因为山本和福永都很有意思,所以他们才会是朋友,从排球开始,再无限延伸。

可是爱情也能这样吗?光从有趣这一点来看,爱情就必定会被抛弃。爱情需要你和另一个人朝夕相对,不管一开始再怎么激动,再怎么爱恋,时间久了之后自然会产生厌倦。因为那已经不是你的特殊了,那已经变成了你的日常,日常就是琐碎、单调、重复,和无休止的厌倦,爱情是不能这样的。亲情和友情都需要稳定感,它们在一次次的重复中获得满足。但是爱情需要持久的刺激,它需要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每一天都要有新任务,新的关卡出现,新的剧情推进,不然它就不够有趣了。

孤爪研磨对于不有趣的事情没有兴趣,他更愿意多打一局游戏,而不是去应付一颗在爱情中逐渐疲惫的心。

但如果是星见月……如果是星见月,他还会这样吗?面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萌发的爱意也是这样流动不定,富于希求,易于反复,容易消失而生厌吗?

八月的东京依旧闷热,屋外的热气蒸腾,喧嚣的蝉鸣没有丝毫扰乱孤爪研磨的思绪。他清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他不断诘问自己,而最终做出的回答——

不会的,孤爪研磨回答道,因为只有星见月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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