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了这么久,车夫心里早就冒了嘀咕,觉得这边的路好像有点不对劲。
明明早上刚刚走过,那时这路还好好的,现在却坏得不能走了。
这到底是大晚上,车夫只不过是常人,早就怕得不行了。
即使知道车厢里面的人看不见,但是马车夫还是陪着满脸小心的笑,唯唯诺诺地轻敲车厢的门,硬着头皮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原路返回,换条路走。”车厢里的男人回答得很快,但他仿佛完全对路况没兴趣,对可能出现的非自然现象也毫不在意,他的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车夫答应了一声,立刻调转车头准备原路返回。
马车再度飞奔起来。
纪姝被捏住了下巴,动弹不得。
马车一停她就意识到不好,车夫的声音一响,她就知道今天算是白瞎了。
她的修为是落后他两个大阶段的,只不过因为修的心法等级很高,他刚才又情绪激荡容易被影响,所以才那么容易被她控制住。
但是这种越级反杀的上善惑术极易打破,甚至只需要忽然的一声断喝,就能把高阶修士从她编织的温柔网络中拉出来。
两个大阶段真的差太多了。
颜粲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刻意避开她的眼睛,冷冷地说:“你早些走吧,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不值得信。”
小野猫好凶啊。
要是鸡儿不翘那么高,还是十分有可信度的呢。
虽然你衣袍宽松,坐着确实看不出来,但是姐姐刚才抱你了啊,傻孩子。
纪姝也不打算逼他逼得太紧,眨着眼睛说了一句:“好。我马上就走。”
颜粲似乎有些意外她这么爽快地答应了,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他现在可不止是眉眼上挑的地方红了,耳后眉间全部红成一片,醉意、愤怒、还有一些其他什么微妙的情绪共同造就了现在的景象。
简直艳色逼人。
马车已经驶上了其他路段,不再颠簸,但似乎是从夜市那边绕过去的,车窗外开始喧闹起来,乐馆的丝竹声、梨园的唱腔随着风在敲打车窗。
“我走了以后,你过得很不好吗?”纪姝轻声问他:“我很抱歉。”
她的时间其实很紧,死期那么近,嫌疑人又那么多。所以必须要抓紧时间,搞清楚一切可疑的地方。
颜粲,她得尽快搞清他的心结到底在哪里。
穿着赤锦红袍的年轻男人似乎认为她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过得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野猫真的好凶啊!
然而他话音刚落,车窗外恰好传来了一段清晰的唱词。
唱的是最近非常流行的《白团扇》,想必是有人点了这首歌,所以歌女在卖力演唱。
“白团扇,辛苦且流离,是郎眼所见。”
这句唱词十分碰巧,妥帖而恰当,直接能回答纪姝的问题。
你走以后,辛苦且流离,你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猜不出来吗?
又是撒娇又是诉苦,娇嗔着怨恨,明明是十分在意的表现。
车厢里的两个人都瞬间想到了这上面,一时间气氛凝滞,静得像死亡一样。
纪姝:“……”
纪姝觉得再不走真的要被杀了。
颜粲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绷住表情,示意她说话算话,赶快离开,然后转过身去,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看见她。
歌女又唱到了下一段:
“团扇复团扇,许持自遮面。憔悴无复理,羞与郎相见。”
我今日没有盛装打扮,状态不好,憔悴不堪,实在羞与郎君见面,郎君还是离开吧。
纪姝:“……”
颜粲:“……”
纪姝刷地跳车跑了。
作为一个修士,从一架正在行驶中的马车上离开,并不是难事。
甚至因为求生**十分强烈,她的动作非常快,马车夫都没意识到身后的车门开了又关,有个人跑了。
纪姝用了隐身咒,他只以为是有阵风把门吹开又关上。
纪姝轻飘飘地落在长街上,身后便是城阙连绵,已是深夜,日落星悬,浮云蔽月,街道两边都是张灯结彩的**。
纪姝想起颜粲那张漂亮的脸,明明依旧前路茫茫,但依旧忍不住笑了,一时间竟然有几分轻松,好像是大晚上在外面压马路,也没什么要做的事情,就是很自在。
第二天纪姝就听说了《京都怪谈之夜》。
说的是西台侍郎昨夜宴请了状元郎颜粲,宴席散后,颜状元临走之前,西台侍郎忽然看见一个美貌的舞姬,觉得那舞姬柔媚动人,便将她送给了自己的贵客颜粲。
颜粲推拒不下,终于还是收下了那名美貌的舞姬,将她带入了自己乘坐的车厢。
可是,在颜粲走了之后,西台侍郎回想起那名舞姬的美貌,觉得实在是举世罕见,便问起那舞姬的姓名,想看看她家里还有没有旁的姊妹。
可是问遍了人,都说从没见过这个舞姬,也不认识她。
那个貌美的女子之前也没献过舞,好像就是西台侍郎抬眼的一瞬间,她才在那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