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二十九年,二月中旬,南河村。 天上小雨淅沥沥下个不停,然而此刻一群人却不顾寒风细雨,聚在一处山坡上,个个神情严肃,不时伴有哭泣声。 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负手而来,向人群中的半大少女问道,“大丫,你以后怎么打算?” 其他人不禁竖起耳朵,少女身后的两个孩子也同时看向她。 少女算不得好模样,只是胜在年轻,然而此刻满脸憔悴,活像一个饱受沧桑的妇人。 听见老者的问话,少女不为所动,她不是曲大丫,她是曲词,一抹游离三千世界的残魂。 这一次她穿成了曲大丫,一个很寻常的农家姑娘,不寻常的是曲大丫这一生的经历。 眼前是曲大丫她爹的新坟,原本的发展里,曲大丫当着众人面发誓照顾好一双弟妹,她也确实做到了。 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每日起早贪黑干活,把自己当牛马使,好不容易把弟妹养大了,又被哄着带弟弟的孩子,一生未嫁,最后老了却被白眼狼弟弟泼上虐待侄孙的污水,赶出家门冻死破庙。 曲大丫奉献一生却不得善终,气极恨极,她自有一股韧劲,死后这股怨气凝而不散,引来了曲词。 【我要报复那两个白眼狼,我不要受三叔公的挟迫,我想有一种全新的人生!】 【如您所愿。】 少女沉默的太久,众人有些不耐了,曲词感觉衣角被人扯了扯。 她没有回头,但身后仍然传来小女孩怯怯的哭音,“…大姐,我好怕…” 那是曲大丫的妹妹,曲小妹,素来会装可怜。 三叔公眉头皱的更深,“大丫你……” 话未说完,他眼前一花,少女摔在地上人事不知。 如今形势比人强,还有什么比装晕更有效的法子。 众人愣了片刻才上前把人扶起来,又掐人中又拍脸,可少女仍然双目紧闭。 一名妇人迟疑道:“三叔伯,怎么办。” “去请大夫。”三叔公冷声吩咐。不然曲老二前脚死了,后脚曲大丫也没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众人默默往回走,怪曲大丫晕的不是时候,好歹应下族老的话再晕。 一般家中双亲亡故,孩子又未长成,多是由近亲接过养大。 但曲家情况特殊,曲老二上头有个大哥,曲老大年轻时候被征兵,去了就没回来,过了几年衙差给曲家人送来一笔抚恤金。 曲家老两口拿这笔钱给二儿子娶媳妇,日子过得美满,渐渐的忘了曲家还有个早死的曲老大。 后来曲家老两口老去,没两年曲老二他媳妇儿病故,如今连曲老二也去了,村里人便忍不住多想。是不是曲老大心有怨怼,才带走了曲老二。 不过这种事没影儿,村里人也就心里嘀咕。不过因着这个原因,没人敢把曲家三姐弟带家里。 最好的法子是让曲大丫担下抚养弟妹的责任,这样他们面子上也过得去,之前在曲老二坟前,三叔公一再逼问便是为此。 众人心思各异,不知不觉回到曲家破烂的院前,族老叮嘱几句就转身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觑,而后也相继离开,最后只留下一个心善的孙大娘照顾。 不多时孙大郎带着赤脚大夫来,给曲大丫拣了些祛风寒的药,付药钱时曲仁量和曲小妹缩在堂屋的八仙桌后。 孙大娘眉头不展,只好帮付药钱。 外面雨势渐增,厨房里的浓郁药味也被阻拦了大半,曲仁量绷着脸,一张还带稚气的脸盯着西屋方向,充满嫌恶。 那目光太过阴沉,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岁孩子身上。 曲小妹不知是被风吹的冷,还是被她二哥眼里的恶意骇住,小心翼翼唤道:“二哥。” 曲仁量眸光晃了一下,刚要说话,一声震天巨响将二人吓了个激灵,原是刚才一阵大风将堂屋的门吹动,狠狠打在墙上。 无数冰雨落下,兄妹二人只能躲去墙角,曲小妹眼泪汪汪:“二哥,这屋子不会塌了吧。” 曲家那点家底早给曲老二换了药钱,如今头顶的不再是瓦片遮风挡雨,而是换做茅草。 曲小妹望着头顶,小声咕哝:“还是瓦片好,茅草根本挡不住雨。” 曲仁量沉默。 大门吱呀作响,屋里没点灯,昏暗又寒冷,不多时屋里响起咕噜声,曲小妹脸色微红。 曲仁量脸色红红白白,他爹一早儿就没了,他只匆匆吃了一碗粥,如今大半天忙活过去,他肚子里什么都没了。 如果他大姐现在醒着,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