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氏点头，缓缓开口。窗外飞雪依旧，三千撑着自己的下巴蹲在门外，脚步放着歌火盆。火盆里头她放了个红薯。再过不了一会儿，那红薯就能烘得很软了。
等下就可以给娘子吃了，娘子一定很喜欢。
三千撑着下巴，看着屋外的飞雪，一旁火炉烤得她暖意十足。三千打了个哈欠，应该不会谈很久罢。
三千也不知打了多少个哈欠，天色都有些变了。眼睛打哈欠打得通红，惜月重伤卧榻，娘子身边就她一个贴身服侍的，睡又不敢睡。不睡又困得要死，只能忍着乏意打了一箩筐的哈欠，泪珠子打得直流。
良久，三千感觉自己眼皮子都在打架的时候，屋子里头有了动静。她立时站了起来，然后擦着门边看着屋子里头走出外间的闾丘氏。
可算是说完了…
“婆婆。”
里屋又想起了娘子的声音，三千侧着耳朵。
站在外间门口的闾丘氏回头，看着里面。
“那我阿娘呢？你说有跟我阿娘有关的 ，可是没听到你说她。”因为隔得远，常戚戚提高了声音，对着外间门站着的闾丘氏说道。
声音大了，三千自也听到了。
阿娘…娘子的阿娘么。三千也没见过，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娘子提起过呢。
三千忍不住抬头，伸着脖子看了看屋子里头。
“前巫主…”闾丘氏说道，声音缓和，目光带着思虑，“好像也没甚好说的。”所有的巫主从出生起，就承着天下之重，也承受着巫界之重。
往前，似乎所有的巫主都是一样的命运。从生，至死，都是那般相似。
闾丘氏看着常戚戚，唯独七娘子，张扬得与往前所有巫主都不同。
“没有么…”常戚戚听着闾丘氏的话，神色间带着无法掩饰的失落之感。她好想知道关于阿娘的事儿。
“不过也有一件。”闾丘氏看着常戚戚的模样，忍不住开了口，“跟你有关的，只不过不是什么好消息。你要听吗？”这事儿，本来是应该在她行傩礼之后再说的。
只是跟闾丘氏看着常戚戚那么显目的失望，她有心不忍。
“听！”常戚戚眼睛立时亮了起来。不是什么好消息总好过没有消息。
闾丘氏站在门口，手里杵着那根黑龙为头的拐杖。
“你面前，还有六个姐姐，只是在你之前，全都夭折了。”闾丘氏看着常戚戚，“你可知为何？”
这事儿不是件小事儿，是一定要与常戚戚讲的。之前一直觉得，待他谈婚论嫁了，年纪也不小了。至少是行了傩礼之后再说。
只不过…闾丘氏想到常戚戚这些日子的病弱不堪，与旁的男子的牵扯…以及，那一晚，那一晚她所不知道的幻境。
常戚戚哪里会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隐约知道上面还
有六个姐姐，其他一概不知。
“因为你阿娘嫁给了一个凡人。”闾丘氏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往事，长长一叹，“五界之间可以通婚，但往往付出的代价很大。尤其是你阿娘这样的的一界之主。”
跨界通婚。就意味着血统会被打乱。而每一届巫主所传承的命脉，都在血液之中。
嫁给凡人，血脉就会乱。
“嫁给凡人…”常戚戚喃喃，所以她阿爹，真的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是的，嫁给凡人。”闾丘氏说道，目光飘远，“一魂离去，二魂盘旋，三魂祭祀，四魂做法，五魂入进阎王殿，六魂罪孽地府死，七魂放生魂归来。”
“只有到了第七个魂魄，才会从地府归来。然后法长做巫法，传承血脉之中的巫力。”闾丘氏说着，收回了飘忽的目光，看向常戚戚，语重心长地道：“所以你阿娘，必须生到第七个，也就是你，才能是承载天下的巫主之脉。”
常戚戚木然。对于前六个姐姐，她从未听家人提起。就连知道，也是因为旁人的碎嘴说起来的。
她从不知，原来她们的生命，道最后的夭折，竟都是为了自己的出生。
“那阿娘…”常戚戚喃喃，一想到前面六个姐姐是为了自己而死，心里就止不住的难过。
“你阿娘在生那六个的时候几乎就耗尽了力气，再到你，更是心神俱疲。”闾丘氏说道，“所以在生你的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仙逝的准备。”
闾丘氏说道，她本来想说委婉一点儿。可是话都到了嘴边，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你阿娘嫁给你爹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已经注定了。”闾丘氏道，“注定了生出巫主的那一日，就是她的死期。”
生期，便是死期。
常戚戚躺在床上，盯着床底天青色帐子上的云雾。
“为何？”她眼神放空，似乎在看那帐子，又似乎目光穿过了帐子，看着更远处，“只是因为阿娘…嫁
给了一个凡人么？”
“对。”闾丘氏闻言，毫不含糊地接话道，“只是因为她嫁给了一个凡人。”
常戚戚闭上眼睛，沉默不言。一切的空洞和飘忽的目光，尽数收敛在了眼眸之中。没人再看得见。
六个姐姐的死，和阿娘的死，都是因为自己的生。
“阿爹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