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过于震惊,楚直在朝堂上戛然止住。
虽然早就有所准备,料到辛野裳未必就在东都这边,但如今所料成真,她却竟是西川之人,这却实在又超出了楚直的预期。
在看遍了奉恩所送的备选秀女图画后,楚直失望之余,怀着一丝侥幸,想她兴许是在东都之外,可再远也不至于就飞出东平皇朝去。
不料她非但不在东平,而且在西川,且是在西都后宫。
这实在叫楚直叹为观止,他岂会想到,自己瞬间离魂,竟能关山千里?
群臣这边虽觉着皇叔停的突兀,但却不敢打扰,只当他是暂时地停顿而已。
辛野裳却道:“咦,你看出来了?”她也随之打量了一番周围,一笑:“这的确是在西都皇城内,我是今日才到的。”
西都的使者催的很急,他们不得不提早启程,奉国主之命,容均天亲自相送,今日他们才进宫觐见完毕,容均天被安置在馆驿之中,辛野裳自然进了后宫。
早在下定决心之时她已经做足了豁出一切的准备,但真正置身于此,仍是忍不住恍然无措。
随她同行的,是当天在温泉山庄的春桃,原来那日春桃被甩出去后,只是晕厥而并无性命之忧,她毕竟是服侍容时晴的身边人,知根知底,忠心且又谨慎,所以容均天还是叫她贴身伺候。
辛野裳不愿意让春桃看出自己的不安,她不想在这时候露出一点犹豫怯懦,这样的话,容均天势必会知道,且更加担心自己,她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容均天的累赘。
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之下,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楚直。
这些日子她刻意不去想楚直,而只是虔心学些贵族女子的规矩之类,她虽然也是出身名门,但武将之家的门风,跟王府还是大不相同的,需要恶补的自然也有许多。
为尽善尽美不露马脚,辛野裳丝毫不敢怠慢。
这简直比她习武还要令人疲惫,往往忙的身心俱疲,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如此倒也好,她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比如容时晴,比如楚直,比如她自己的家人。
那日长兄辛重光去寻她,给容均天拦住,在密室之中告诉了重光他们的打算。
辛重光的脾气暴烈,又向来疼爱妹妹,哪里肯答应。
身为武将,他愿意立即提刀跟敌寇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肯把自己的妹妹推出去。
但正因为是将门之子,辛重光却又清楚辛野裳替代容时晴这一举动的意义所在。
毕竟当初,在决定容时晴要去西都之时,他也是极力反对过,但容时晴亲自出面解释。
其实道理谁都懂,不管他们多能征善战,足智多谋都好,以现在襄城的兵力跟西都比,那也只是一个以卵击石。
而且,襄城毕竟也是西川京内,国主有令,岂能不尊?
难道真的要揭竿而起?那可是大逆不道。
容均天都能舍弃容时晴了,如今轮到辛野裳,难道他就舍不得了?
何况,现在容时晴已经遭遇不测!他又怎能在这时候背弃容均天?
自从老将军弃世,辛重光再也不曾流过泪,可是此刻他流了泪。
“我答应过父亲,会好生照料小裳,这样决定,比挖我的心都难受。”辛重光站在门口,含泪垂首。
?容均天眼角泛红:“长兄为父,我岂会不知道?”
这句“长兄为父”对他两人自然都适用,辛重光想起容时晴,又想想自家妹子,别过脸去,忍泪道:“就算我肯舍得,那你叫我如何跟母亲交代。”
容均天叹息:“我所担忧者只有你而已,至于夫人,回头你同她说明便知。”迎着辛重光不解的目光,他解释道:“辛夫人一向深明大义,纵然她心中千般不舍,也绝不会阻止。”
确实给容均天料中了,辛母得知消息后,久久不曾言语。
辛重光在跟前跪了一个时辰,辛夫人才起身将他扶起:“裳儿主动请缨前往,我心甚是安慰,她从小便不同于寻常闺阁中人,若不是女儿身,早跟你一起上阵杀敌出生入死去了。此番她替代郡主去西都,又何尝不是一次出征?她背后便是襄城跟整个西川。”
辛重光极为意外:“母亲!”
辛夫人道:“东平皇朝虎视眈眈,一直不忘侵吞西川,而国主一直忌惮襄城跟世子,此番若不献郡女而起刀兵战祸,东平必定会趁虚而入。到时候就不仅仅是襄城一处受灾了,此时纵然有千万不满,也应以大局为重。难得裳儿深明大义,你我自该成全她这番忠烈之心。”
“母亲……”辛重光这才明白容均天那番话的意思,泪涌如泉,顿时又跪了下去。
——“皇叔?”
大概是楚直这“静默”的时间有点长,在他对面的司徒大人忍不住唤了声。
楚直转头,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并未搭腔。
司徒顿时噤若寒蝉。
楚直暗中深深呼吸,方道:“各位若有主张,亦可上书。此事改日再议。皇上。”他转头看向皇帝。
皇帝心里还记挂着方才他们说的那个镇国公主,闻言忙道:“若无他事,今日退朝。”
楚直缓步向外走去,身后文武百官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