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裳请她落座,走近身旁问道:“先前进宫的那些秀女,其中可有一个十六岁的,叫做小禾的?”
她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不料卢女官略一想,思忖着道:“我记得有一个这样的秀女,从……跟南越边界相交的镇子上选来的?”
“不错,就是她,不知她……”辛野裳斟酌着:“如何?”
卢女官眉头微皱,疤痕也跟着微微扭曲,她低下头:“贵人怎么忽然问起此人了?我之所以对她有印象,是因为,一来她的年纪有些大,相貌却出色,另外……”
“另外如何?”
卢女官看看门口,低头道:“我跟在公主身边,才晓得一些旁人不知的内幕,这件事贵人问起别人,他们都未必知道。”她叹了口气:“国主喜欢年纪小的女孩儿,因为这个,宠幸的虽多,可极少有有孕的,那女孩儿却因为年纪大,虽侍寝了一次,却偏就有了身孕。”
辛野裳大为意外:“她、她怀了身孕?”
“贵人以为是好事?这便是她的杀身之祸。”卢女官的声音有点沙哑。
辛野裳屏息,眼前景物都有些模糊,她忽然想起楚直方才说的:嫉妒。
“难道,”辛野裳吸气,让自己镇定,“是王后?”
除了王后,谁还敢在宫中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大逆之事。
卢女官笑的有几分古怪,然后她道:“其实,贵人该猜到的。”她抬眸,眼中是无限的悲伤,答案却在她脸上的伤痕中。
辛野裳起身之时,双脚都有些轻飘飘地。
卢女官望着她,忽然道:“贵人可知道,最近又有新的秀女进宫么?”
辛野裳还未想到说什么,卢女官幽幽地道:“听说,年纪最小的只有**岁,就算不是有孕,这样的年纪,侍寝的话又会如何?”
离开了宫女的居所,楚直不由道:“虽然西川国主的名声不佳,但……**岁?”连他也觉着太过分了。
辛野裳猛然止步。
楚直觉着不太对劲:“怎么?”
辛野裳道:“我忍不了。”
“嗯?”
辛野裳攥紧双拳,声音有点沙哑:“我一直觉着,国主再昏庸无道,到底是国主,国之子民,自然该公忠体国,可是……既然是子民,为何不能被国君善待,无法善待子民的国主,又算什么呢?”
先前容时晴要来西都,她还大为不平,自己虽替了容时晴,表面无惧,心中想起要跟个陌生的老头子同床共枕,未必不胆怯的,只是强行自抑。
何况是那些才**岁的女孩儿?
这简直太过荒唐了。
楚直惊诧。
辛野裳拔腿往前方奔去,楚直堪堪停下:“你要做什么?”
“我要把那些无辜的女孩儿都放出宫去,”辛野裳道:“阿叔你别拦我!”
“稍安勿躁,”楚直道:“你放了她们……自己又将如何?”
辛野裳道:“我不知道,但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担着就是,如今我便要去做我要做的。”她重新向前狂奔出去。
大袖迎风,裙裾如天边的云涌,起起伏伏,她挽好的发髻被颠的散开了,缎子一样的长发在肩后摇曳。
楚直身不由己地随着她,而这一瞬间,甚是奇妙的,就仿佛他伴随在辛野裳的身旁,看着她每一步地往前冲过去,明明毫无计划,明明不是个好办法,她却还是这么义无反顾地奔过去。
楚直觉着自己该拦住她,可是又觉着,这少女如飞蛾扑火似的样子,实在是……美妙绝伦。
这瞬间他竟然忘了,假如辛野裳出事,自己也会跟着倒霉。
但楚直还是怔怔地望着她提着裙裾、奋勇而自在地,三步并做两步上台阶。
等到意识到自己看的是辛野裳的背影的时候,楚直猛然一震!
他已然离开。
在他最不想跟她分离的时候。
后宫之中,教养嬷嬷们正在管教新进宫的少女们,身量都没长成的女孩儿们站成一排,时而发出隐忍的啜泣,其中有的手心都被打的高肿起来,就如同一群待宰羔羊,她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宰割。
容怡公主正在浅睡,忽然听到门外低低说话声响。公主呵斥:“何人喧哗!”
外间一名宫女战战兢兢地进来:“殿下,人来禀报,说是……”
容怡盯着宫女:“快说。”今日她的心情甚好,故而格外宽容。
宫女深呼吸:“说容郡主把新进宫的那些秀女统统地放出宫去了!”
“嗯?”容怡大为愕然,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宫女道:“如今王后已然听闻,把郡主传去,仿佛要治罪呢。”
容怡嘶了声,翻身而起:“快伺候本宫更衣!”
公主的衣衫半褪,云鬓散乱,宫女急忙上前伺候,替公主更衣之时,却见她雪白的肩头,有两点可疑的微红,宫女愣了愣,赶忙挪开目光。
容怡公主很快整理妥当,匆匆地往王后寝宫而去。
此时在寝宫之中,辛野裳跪在殿中,王后高坐,几个后宫的妃嫔分列两侧。
其中一个正说:“郡主今日的行为太过荒唐了,就算如今世子得国君重用,你也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