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恩盯着她的身影,眼中光芒闪烁,刚要叫住她,身后却响起脚步声。
隐隐地有声音道:“周主簿。”
奉恩深深呼吸,回头,却见周寅一身黑衣,形销骨立地站在廊下。
两人目光相对,周主簿淡声道:“三爷,你别越了界。”
奉恩想要挤出一点掩饰地笑,却以失败告终,最终,他悄悄地:“毕竟相处了几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有目共睹,她对主公何尝有过一次不忠?王府最出色的侍婢也比不过。”
周主簿道:“三爷如此聪明之人,怎么不懂一句话?你可知为人最要紧的一种品质是什么?”
奉恩疑惑:“请赐教。”
周寅的手还没好利索,微微地缩在袖子里,以一根布帛吊着胳膊肘在腰间,左手却习惯性地负在身后。
他道:“为人最要紧的品质,便是善始善终,有始有终,倘若半途而废,或者画蛇添足,这都不算太坏,最坏的一种是,始乱终悖。”
奉恩深吸了一口气,却堵在了喉咙里,他已经知道了周寅的意思。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了头。
周寅走到他身旁,用左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三爷其实不必多虑,兴许我们的考量都是多余的。”
奉恩呵地一笑:“但愿如此。”他的语气虽轻松,眼神之中光芒闪烁,以他对辛姬的了解,他不认为有什么“多虑”。
不知不觉,过了子时。
内室之中,丝绸的帐子垂地。
无风,泛着珠光的幕帐如同平静的月光下的水面。
辛姬在外间打了个盹儿,起身走到内室门口。
她在此守过无数日夜,轮班的宫女太监都习以为常。
扶着门框,辛姬看向那被她亲手掩起来的床帐,烛影摇晃,床帐上淡色的珠光微微闪烁,竟让她生出晕眩之感。
缓步走到床前,辛姬小心翼翼地将帐子撩起。
皇叔睡得很沉,他向来是少睡浅眠之人,非到子时不能上榻,今晚着实罕见。
目光描摹过眼前熟悉的脸,这几年无微不至的贴身照料,没有人比辛姬跟了解楚直,尤其是他的眉眼。
浓墨似的长眉,因为合着而更显得眼尾微挑的凤眸。
尤其是他纵然睡着,依旧流露一点皱蹙的眉心,仿佛就算在睡梦中,他依旧掂着许多家国心事。
恍惚中,辛姬的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她立在身畔,唧唧喳喳:“这里、眉峰要略厚一些,眼睛、眼睛很有神……”
手底缓缓而出的是一张人物画像,虽只有眉眼,但跟面前真实的楚直,约莫七八分相似。
长睫颤抖,辛姬的明眸之中仿佛也有什么若隐若现。
但很快她收了神,眼中的惘然也消散了些,而多了几许决然。
她探手向着沉睡中的楚直靠近。
辛姬的手虽然很好看,纤纤玉指,但因时常要做些针线女红,以及调茶熬汤,手指甲便并不养长,只有左手小指,会略略长上一些,但也不会过分。
此刻,这只手有点发抖。
但正当辛姬的手将落下之时,一股寒意自身侧传来,辛姬还未动作,已经有一把亮如秋水的薄薄剑刃架在了她的颈间。
辛姬诧异地转头,对上的却是小七爷震惊而骇然的目光。
“七爷……”辛姬的声音有点干涩,垂眸扫了眼那雪亮的剑刃:“这、这是做什么?”
小七爷死死盯着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姐姐最好、最好别动。”
辛姬愕然:“怎么了?”
小七爷一把攥住她的左手腕,将她自床前撤离,低头看时,果然见辛姬的指甲之中,暗藏一点朱红。
“这是什么?”少年压低了嗓子,却几乎像是吼叫似的。
辛姬见被识破了,却并不慌张:“什么?哦……大概是我用的胭脂,不小心蹭在了指甲里。”
少年浑身发抖:“你还扯谎?这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毒/药?”
辛姬吁了口气,反问:“原来七爷以为我想害主公?你为何觉着这是毒物?”
正在此时,外间道:“请娘子出来说话。”
辛姬扫了眼仿佛魂魄出窍的小七爷,整了整衣襟走出内室。
外间,周主簿已经等候多时,辛姬道:“周先生不好好休养,来至此处做什么?”
周寅道:“在我回答之前,先请娘子告知,那是何物?”
辛姬挑眉:“这个……我说过了,蹭的胭脂罢了。”
周寅呵地笑了:“娘子莫非觉着我等皆是三岁小儿?唔,若真是胭脂,娘子可能一尝?”
辛姬脸上的笑收了收。
周寅先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小七爷,又看向辛姬:“想来娘子也不敢,可惜啊。”
“可惜什么?”辛姬冷冷地问。
周寅道:“可惜了三爷一片心意,也可惜了小七爷待你的真心,还有……主公的知遇之恩!”
辛姬扭头,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卿本佳人,奈何,”周寅叹息道:“可知直到方才,奉三爷还在替你说话,但你到底还是走上这一步了。”
辛姬笑道:“什么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