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在被赐死前留下遗言。
与其说是遗言,倒不如说是有点不怀好意的诅咒。
所以起初不管是奉恩还是江辰,都不想直接回禀给楚直。
最后还是周主簿告知的。
宋昭说:“转告监国,我早便是行尸走肉,死不足惜,只是,他这一辈子也见不到想见的那人了,总有一日,他会后悔莫及,届时我所受过的苦痛,他都会感同深受。”
那时楚直虽只一笑置之,可心里却仿佛不知从何处移过来一座山。
他本来该留宋昭一命,但他极为厌憎宋昭,恨不得把此人处之而后快,如今既然下旨处决,又怎能出尔反尔。
何况就算心里不悦,楚直却也并不相信宋昭那句话真的会“应验”。
这日,江辰回到昔日宣王府。
虽然楚直已经迁入皇宫,王府却也并未荒弃,仍有许多亲信留驻。
比如说顾神医也仍居住此处。
江辰才进二厅,就听见小孩儿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见辛姨姨了。”
一个少女回答:“她自然是随着皇上进宫去了。”
小孩儿便又问:“那我义父呢?我好久没见到义父了,他是不是也在宫里?我几时能够见着他?”
少女默然。
小孩儿疑惑地问道:“惠姐姐,你怎么了?”
这孩童当然便是宋昭府邸里养着的那个“小叶子”,宋昭虽死,这孩童却白捡了一条命。
只听惠惠儿的声音有些许古怪:“没什么。大概是在这儿站的太久,有些累了。”
江辰听到这里便走了出来。
里间门,惠惠儿蹲在廊檐下,手捂着脸,小叶子站在她身边,正惊疑地看着她。
看见江辰的瞬间门,小叶子奔着跑过来:“江叔叔!”
若不是有个宋昭隔在中间门,江辰还是极喜欢这聪明伶俐小孩子的。
当时楚直没有交代要斩草除根,可知他心里暗自宽慰。
本来他以为,这孩子会跟小七爷一样。
他永远无法忘了那天他赶去峋房的那一幕,小七爷显然已经服了毒,他本想拼死挽救,却在牢房门口给奉恩拦住。
江辰明白这是奉恩理智,因为奉恩所领的是楚直的旨意,倘若他擅自做主,下场自然是跟小七爷一样。
那时候小七已经口吐鲜血了,他本来是个挺娇气任性的少年,但在那时,他望着牢房外的江辰跟奉恩,还是尽力向着他们笑了一笑,安抚一般地对着两个哥哥:“五哥、不、不疼……”
而江辰所能做的,只能是冲入牢房之中,把小七爷搂在怀中,陪伴他咽了最后一口气。
但是从那一刻起,小七垂死的那幕在江辰心中,如同一根带血的尖刺也梗在了他的心上,再也无法忘怀。
惠惠儿见到是江辰,脸色突冷。
女孩儿站起身来,毫不掩饰敌意地瞪着江辰。
江辰淡淡地:“惠姑娘,有句话我该提醒你,你能好端端地留在王府,是皇上格外的恩典,你很该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别辜负了顾先生一片苦心。”
在决定处死宋昭后,惠惠儿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之所以网开一面,是因为有个顾雎在内。
顾神医虽然以医术著称,逃跑的本事却也不弱,不过他却颇为喜欢惠惠儿。
因此顾雎厚着老脸主动跟楚直挑明,他愿意留下听任调遣以换得惠惠儿的生机。
对于楚直而言,有没有惠惠儿无关紧要,但若用她来换顾雎的甘心情愿,这买卖当然划算的很。
从楚直迁去宫中,惠惠儿便仍留在王府,而小叶子自然就跟了她照料。
听江辰这么说,惠惠儿站直了身子,双手叉腰,悲愤交加地:“我不稀罕什么苦心,你们要杀就杀!”
小叶子在旁受惊,忙扑上来挡在惠惠儿身前:“不要杀姐姐。”
江辰本就不愿跟着少女一般见识,又见小叶子也如此,便只冷笑了声:“你好自为之吧。”又看着小叶子:“你跟我来。”声音虽还是冷冰冰地,却比先前稍微多了点和缓。
小叶子一呆,连惠惠儿也诧异:“你要干什么?”
江辰不想多话,拉住小叶子的胳膊要走,惠惠儿见势不妙,惊慌失措地大叫了声:“你们不会连个孩子也容不得吧?”她冲过来拽住小叶子。
江辰见她纠缠,便喝道:“你再如此别怪我不留情面!”
吵嚷中,顾雎急匆匆地循声而至:“惠儿!”他上前扯住惠惠儿:“快快放手,江五爷面冷心热,素日也很照看这孩子,怎会对他不利?”
惠惠儿半信半疑,顾雎趁机把她的手拉了回来。
江辰则深深地看了眼顾雎:“先生倒也不用拿话挤兑我。”
顾雎笑道:“不敢,老朽句句是真。”
江辰便不再多言,拉着小叶子往外就走,小孩儿不晓得如何,眼睛骨碌碌地乱转,回头叫了声:“姐姐……”
惠惠儿哀声叫道:“你带他去哪儿?”
江辰头也不回地往前,将出厅门的时候,听见身后惠惠儿放声大哭。
小叶子毕竟是个孩童,闻声就也哭了起来。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