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益春城,秋汛渐渐过了,官道却依旧有些泥泞,有些路边被蔓延的洪水冲垮的地方还未修缮,过往的车马人群须格外留意小心。
这日,官道处有一辆简陋的马车缓缓驶来,车中的人从破损的车帘往外看去,却见路旁田野之中,有许多人影忙碌,看打扮,有的是当地百姓,有的却似是士兵模样,只是往日拿刀的手,如今人人一把铁锹,跟百姓们一同破堤导水,扶挽稻秧,忙碌非常。
宋昭看着这幕场景,向前问道:“这些官兵可是益春城的士兵?为何竟在此务农?”
赶车的老者回了回头,笑说:“公子有所不知,我们益春可是有福了,今年遭的这场汛本以为没了活路,不料天降了救星,就是咱们国主之妹安国公主殿下,您听说过吧?”
宋昭一笑:“但凡西川之人,上到八十老翁,下到三岁孩童,谁不知安国公主?当初濮水击退东平宋炆,也少不得公主的功劳。”
老者听他这样说,更为高兴:“可不是么?只是濮水的事我们没亲身经历过,所以也不知如何,但益春的事自然我们最清楚,那个原先是我们益春土皇帝的周三爷,在益春祸害了这么多年,期间换的官员总也有几十个,又有谁能够动他的?偏偏被公主拿住,连同他那些狐朋狗党一并肃清,官儿都也换了不少……说句不虚的,周三爷被公主审讯明白,定罪处斩的那天,益春城里好像过年一样,炮竹从早上放到晚上。”
宋昭默默地听着:“看样子公主很得人心啊。”
老者道:“什么得人心,公主是益春的再生父母才是,她除去周恶霸不提,更且把罚没的那些不义之财都分毫理清,尽数用在了修缮堤坝清理河道上……公子您看。”
老者挥着马鞭往东一指:“每次发大水,都会在东清河那里堵住,然后漫灌,只因东清河河道狭窄,从月前公主下令改修河道,可知百姓们何其喜欢,纷纷拿了家伙前去帮忙,这才能修的如此之快。还有,您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那就是这清河河道里的淤泥,正也在清除,只要把这清河治理好了,没了水患侵扰,又没了恶霸欺压,咱们这益春城才真正称得上是春城,这可都是公主的功劳。”
宋昭从话语中便听出了老者的舒心之意,不禁又笑了笑:“老丈如此盛赞公主,可见过公主真容么?”
提起这个,老者略觉遗憾:“这倒没有,上次听说公主在东清河查看河道,我活儿都没接赶紧跑去看,可惜到的时候公主已经离开了。可又听他们见过的说,公主生得跟天仙一样,真是老天给咱们西川降下来的救苦救难的神仙也说不定。”
宋昭沉默,不料自他对面有个声音道:“我也是这么觉着!安国公主长的确实比天仙还好看,更比那个什么王后好看多了。”
车外老头惊奇:“小公子难道见过公主?”
那“小公子”一脸傲然,正要回答,宋昭忙制止了他,只说道:“听他小孩子随口一说呢。”
老者叹息:“我觉着也是,再怎么着也是公主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又岂是我们这些人轻易见着的?”
车中坐在宋昭对面的,是个看着面嫩清秀的少年,穿一领淡蓝袍子,此刻正撅着嘴看着宋昭。
宋昭小声道:“不可随意暴露身份,以免节外生枝。”
少年却道:“哼,你不用指使我,我是奉了国主的旨意跟着你的,你要敢有什么坏心思,我就先叫小玉咬你一口!”话音未落,他的袖子里窸窸窣窣钻出一条绿色小蛇,向着宋昭吐了吐芯子。
原来这少年,竟正是当初在西川宫中想要为姐姐报仇的小朝。
宋昭叹道:“我若有异心,以国主之精明,岂会放了我?”
小朝想了想,便摸了摸玉儿的脑袋:“这我可不知道,你最好别做坏事就成了。”
此时渐渐地临近城门,宋昭不再跟少年拌嘴,他若有所思地透过车窗往外打量,竟见田间有一队人正自忙碌。
他本以为仍是那些军民人等,谁知无意中扫了眼,却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宋昭心跳骤停,忙叫老者停车,却不等车停稳了便跳了下地。
赶车的老者不明所以:“公子、您是……”
小朝也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等、在此稍等!”宋昭仓促抛下两句,脚不沾地地往前。
若不是看他相貌谈吐不凡,老者几乎以为他是要赖账逃走了,眼见宋昭慌不择路一样,脚下打滑,老者叫道:“您有什么急事,且慢些别摔了。”
小朝也跟着一跃而下,一边嚷嚷着要挟:“你要敢逃就死定了!”
宋昭滑下路边斜坡一直往前,田间的水还未全退,他深一脚浅一脚,原本干干净净的衣袍上泥点乱飞。
越来越近了,那人的样貌也渐渐清晰,宋昭屏住呼吸“辛……”
才叫了一个字他就及时打住。
那边的人却也看见了他,其中一个忙走到那身材娇小的人身旁,低语了几句又指了指宋昭。
那正自挥锹的人抬头,看见是宋昭的时候,小脸上露出惊愕之色,然后她把铁锹一抛,快步向着宋昭走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辛野裳,只是今日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