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姬,亦是容时晴,她歪在地上,在奄奄一息的时候,听到细微的一声响动。
慢慢地,眼前出现江崖海水纹的袍摆,袍下是若隐若现的宫制步云履。
辛姬原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鼻端也嗅到些许清淡的沉香气,她的手动了下,缓缓抬头。
楚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高远的仿佛是神祇在云端俯视凡尘,而此时皇帝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透出了几分奇异的……
辛姬凝视着对方,却没法确信他面上透出的那很罕见的一点情绪,他是为了自己而来?他面上那稀有的类似悲伤的神色是为了她?
辛姬希望是这样,但残存的理智提醒她,绝非如此。
“主公、”辛姬开了口,声音很低弱,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而只是随意地说着想说的话,“主公的脸色不佳。”
虽被关押此处,辛姬也听说了皇帝昏迷不醒的消息,如今相见,看着楚直清雪似的脸色,才知道原来比传言更甚。
罢了,反正都要死了,说什么又有何要紧。
楚直仍是冷静地看着她,然后一招手。
身后有宫女捧着托盘上前,过了好一会儿辛姬才闻到似乎是汤水的味道,她已经绝食数日,怀抱必死之志,如今闻到香气,本能地抗拒。
见她皱眉转头,皇帝道:“喝了这碗汤,朕有话问你。”
辛姬略抬眸,似乎在等他开口。
她为自己觉着悲哀,事到如今她的命,竟然是系于一个问题之上,或者说假如没有那个未知的问题,皇帝是绝不会纡尊降贵来到自己身边的。
可笑她方才还有那么一瞬间,觉着他毕竟还有些许情意。
若是有力气在,辛姬真想大笑,笑出泪的那种。
但她只能静静地望着楚直,似乎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了。
宫女跪地,伺候她喝那才熬的汤水,似乎是鸡汤,好像还有参的味道,辛姬分辨不出。
她不想喝,却无法抗拒,只能任由那些东西滑入喉中。
但很快,空虚了数日的身体本能地不服,于是喝下去的大部分又都被咳了出来。
不过这已经够了,对皇帝来说,只要她不会立刻就死便是。
辛姬伏身,咳嗽喘息。
那些宫女们却悄然后退,她听见皇帝道:“当年,在南越涿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南越涿县……”这四个字像是针般刺中辛姬,她的思绪都为之恍惚了一会儿。
其实如今,涿县早已经属于西川了,本来涿县也是西川之地,只是当年南越趁机侵占,而在容均天登基后派出辛重光征讨,涿县便被收归西川,直到如今。
其实,相似的问题楚直曾经问过辛姬一次了。
那是在“上一回”,在那个辛重光死于涿县的“时段”中,那会儿楚直想弄明白的是辛重光的死因。
但是这次,他要问的,是……辛野裳的死因。
自从奉恩说不知小叶子其人,而宋昭亦是死在三年前的南越,以及辛重光的事迹种种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楚直觉着自己莫不是疯了。
是不是因为强行离魂,弄得自己神思错乱?
毕竟当初顾雎也说过,这种症候是有些凶险的,要治愈且难,更遑论还要主动去“得”。
说到顾雎,先前楚直昏迷之时,奉恩叫人去传,却没想到顾雎这老狐狸,竟趁乱带着惠惠儿逃出了王府,此刻竟不知所踪了。
此时楚直便觉着自己脑中仿佛有两种不同的记忆。
第一重,是宋昭在宫内为杜太后的内侍,被自己拿下。
西川那边辛重光死在涿县,最后,是辛野裳作为安国公主在濮水被宋炆所害,他无奈之下,便利用小叶子做血咒强行离魂。
第二重,却是宋昭并不存在于东都的“新”记忆,这个记忆里当然也没有小叶子,而辛重光并没有死在涿县,相反,死的人竟然是辛野裳。
至于辛姬,这次她却是因为辛重光被围困濮水,所以才贸然欲刺杀楚直——这跟之前她为辛野裳而行刺的原因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失败被擒等候发落。
楚直觉着,如果自己没有疯了的话,导致第二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就是自己利用小叶子的那次强行的离魂。
毕竟在这次,他给辛野裳留了字条,而字条上所写的,就是辛重光会在涿县遇害的事实。
楚直吃定了辛野裳不会坐视不理,她一定会做些什么。
楚直希望她能做点什么……可他没想到,竟真的会引发这样难以预料令人猝不及防的后果。
他本来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不择手段地想要挽回那少女,却没想到反而更害得她提前三年便送了性命。
虽然隐约猜到涿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楚直还是想亲自听辛姬说出来。
辛姬垂着头,半晌才哑声道:“想当初,本该死在涿县的,是我才对。”
楚直深以为然,但说这些无用。
当年容时晴被南越之人掳走,容均天暗中派人追查,后来宋昭巧舌如簧,说动了容均天放他离开,宋昭过益春城去南越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辛姬。
其实早先宋昭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