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尧心里一万个卧槽,几乎想立刻逃跑,毕竟故事的结局他已经知道,申屠聿既没有赢得铸剑师的大选,也没帮国王成为天下共主,最后还自己祭了剑。
亡者执念构筑的梦,会反反复复重演他一生最悲惨、最痛苦的时刻。
申屠聿这一生最痛苦的时刻是什么呢?
当然是跳下铸剑池祭剑了!
枚尧看向咕嘟嘟冒着泡泡的火龙,不要啊!他怕疼!
之前他敢从万丈悬崖上跳下去,完全是仗着有仙法护体,在梦境里可没有那玩意!
枚尧瑟瑟发抖,说起来这不是那条大鱼给别人看的梦境吗?为什么被拖进来的会是他!
可是再害怕,一切还是得继续,他现在是梦中人,无法摆脱梦境的操控。
所以枚尧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躯体里吐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用力!你们手下的铸材是天赋的美质,只是其中掺杂了杂质,铸师就是要用最高的温度和千万次的锤炼,将其中的杂质完全剔除,得到铸材最纯粹的本质,只有最干净的材料,才能熔炼出最锋锐的剑!”
“是!”几百名工匠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号。
枚尧听着整齐的呐喊,油然而生出一种一呼百应尽在掌握的爽感,算了算了,反正进都进来了,不管怎样都得跟着梦境走一遭,既来之则安之吧。
正在他放弃抵抗,作出一副大铸师的样子,和髙钺王一起巡视铸剑谷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
“大师,我有不同的想法!”
你有个屁!这是枚尧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想法。
不过在梦境里,申屠聿的反应和他还是不同的,在梦境的操控下,枚尧将视线投到了那个和他抬杠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小小少年,裹着一层简单的兽皮,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蜜色皮肤因为铸剑谷炎热的环境渗出一层层汗,一双眼睛却像是两汪明亮的清泉。
不待申屠聿作出反应,髙钺王已将抢先开口:“哪里来的奴隶如此不守规矩,申屠大师的话也是你配反驳的吗?拉下去,鞭二十。”
周围的兵士立刻领命上前,少年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枚尧心里其实蛮爽的,让你不分场合的多嘴,挨抽了吧,不过作为申屠聿的他,还是抬手叫停了这项活动:“慢,你刚刚说什么?”
少年挣脱兵士的手,一双眼睛认真地看向他:“申屠大师,您说铸材是上天赐予的美质,这点我非常赞同,可是您要我们剥离一切杂质,提炼出最单纯、最干净的本质,以此发挥出铸材最完美状态这个想法,我并不完全赞同。”
我管你赞不赞同呢?枚尧疯狂吐槽,不过还是得在申屠聿的身体里听少年把话说完。
少年双眼发光地看向申屠聿:“上天赋予了铸材最完美的本性,可也赋予了它们不同的个性,比如水流柔软、砂石坚硬、泥土随和,在砂石中提炼坚硬,无论提炼多少次,它都是一捧坚硬的散沙,然而让它和泥土水流混合在一起,却可以变成另一种更坚硬的东西。”
“所以大师我想,会不会有一种材料对于铸材来说就像水一样可以渗透到肉眼不可察的缝隙里,将材料的漏洞填满粘合,使之变得更加坚固,或许我们不应该一味追求铸材的单纯,而更应该考虑它和其它材质的融合,我把这种铸炼方法叫‘融炼’,大师,你觉得怎么样?”
全场都沉默了,大概没想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居然敢在成名已久的申屠大师面前大放厥词。
申屠聿目光沉沉地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挺起胸膛,大声道:“我是岷山氏人,他们都叫我斫。”
申屠聿的目光又看向他的铸剑池:“那照你所说,你用这种方法铸造出了几把剑?”
岷山斫毫无阴霾地笑道:“一把也没有,不过我坚信我是正确的,只要我的方向是正确的,那么一路上的其他沟洼不过是风景,我终会站在我想站的地方!”
两个人隔着铸剑谷扭曲的热气相望,一边是成年人的沉默,一边是少年人的朝气蓬勃。
申屠聿冰冷刻板的脸上,缓缓裂开一丝嗤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年:“亏你说得出口,你知道一个铸剑师,要锤炼多少把剑,才能将此道参悟明白,那么多先人的经验,难道就凭你脑袋瓜里的灵光一闪,就可以任意否认指摘了吗?”
少年脸上灿烂的笑容缓缓褪去,似乎要辩解:“我没有否认……”
申屠聿却上前一步捧住他的脸,给了他一个冷酷的眼神:“在我的手上,诞生了无数神兵利器,我才有资格站到这里,而你,凭什么呢?”
少年不说话了,脸上只剩下一个执拗的表情。
申屠聿直起身子,冷漠地俯视他:“等你拿出一柄像样的剑后,再来跟我说你的想法吧,现在的你,还不配!”
枚尧作为一个既是当事人又是旁观者的看客,眼睁睁地看完这场激烈的交锋。
他处于申屠聿的身体里,能清晰的感知他的情绪,所以枚尧意外地发现,在申屠聿又冷酷又尖酸地说了少年一通后,心里其实挺高兴的。
他完全不像看起来的那样讨厌少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