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整个万应神宫最尊贵的魔君大人,喻青崖的行宫自然是最豪华的。
层层叠叠的轻纱掩映着幽宫深处,幔影朦胧中,魔君大人将自己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团,无比脆弱地依偎在师尊怀里。
嘤,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好有安全感!
喻宵:……
他脆弱的徒弟刚刚经历了此生最大的危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虚弱到了极点,好好安抚是非常必要的,但这个安抚期是不是太长了?
从那天起过了七八天,喻宵什么也没干,一直在这里充当“鸡妈妈”的角色,说实话,快到极限了。
低头一看,喻青崖也跟着抬头,眼中带着三分湿意三分脆弱三分迷离和一分不知什么东西,语调千回百转地嘟囔着:“师尊~”
喻宵:……
算了,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或许他徒弟需要的疗伤时间,就是比别人长呢。
喻宵放弃抵抗,继续将喻青崖搂在怀里。
喻青崖扑在师尊怀中,鼻尖俱是师尊身上淡淡的冰雪气息。
这种气息干净凛冽,却又没有伤人的温度,仿佛寒冬绞杀百草的肃杀,满眼望去,俱是凄冷凛冽,然百草荣枯本为天定,风雪衰草,未必无情,只待春放罢了。
柴子荆说他很幸运,喻青崖也这么觉得。
天生魔种,刑克六亲,从一出生就注定背负罪孽,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
他最近总会想起他那对无缘得见的父母,他其实对他们还有点印象,一户普通的人家,家里什么都很简单,但是他们很喜欢他,不管去哪,都喜欢带着他,将他抱在怀里,然后大笑着用粗糙的脸颊蹭他的小脸。
知道师尊其实是非常厉害的大神仙后,喻青崖曾经去扒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问:“师尊,你能把我的爹娘变回来吗?”
喻宵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将他抱起,转身离开。
有时候喻青崖也会觉得,他师尊真是好奇怪,毕竟按照常理说,大人遇到孩子问这种有关生死的问题,不都会编一个美好的故事,以防伤害了孩子幼小的心灵吗?
但他师尊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觉悟,而是一听他问,就大喇喇地将他带到了地府。
他那时候真的不算大,以凡人的角度来说都不算大,以仙人万劫不灭的角度来说,那就更不大了。
喻青崖眼睁睁看着冥府走来走去,舌头耷拉着老长的厉鬼……
“师尊,那是什么……”
“吊死鬼。”
喻青崖:……
“哦。”
他总觉得,这个答案是不是有点太过轻描淡写了。
喻宵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不想叫吗,普通人见到鬼都会很害怕,吓得大叫呢,你为什么不叫。”
听到这话,喻青崖立刻把即将出口的尖叫压在口中,沉默许久——
“师尊,我不怕。”
喻宵看向他——
“哦。”
他徒弟真勇敢。
大概血戮仙尊的名号在冥府真的挺响的,一路上都有各式各样,足够让人做好几天噩梦的鬼过来打招呼,有几个还非常热情地想和他亲近亲近。
“喻仙尊这次居然带了小孩来!哇!好可爱的孩子!要不来我们这玩会吧!”
喻宵低头看他:“你想和他们一起玩吗?”
喻青崖:……
“我不想。”
“哦。”
喻宵很满意地点头,不愧是他徒弟,这么小就学会了心无旁骛,以后不用担心他被别人随随便便拐走了。
喻青崖也不敢问,到底哪家的小孩会被一群血呼啦的小鬼
随便拐走,但师尊都这么说了,就当他是心无旁骛吧。
喻青崖心无旁骛地跟着师尊来到转生池,喻宵指着前方沸腾的“油锅”道:“你父母就在那里面。”
喻青崖立刻急急跑过去看,只看见无数奔涌的魂海,在里面奔腾呼啸,他记得父母的样子,根本不是这样的,便流着泪看向师尊:“师尊,没有!我爹娘不是这样的!”
喻宵便上前一步,跟他站在一线,神情淡漠地看着脚下的轮回池。
“普通凡人死后,三魂归来,七魄散去,前尘尽失,都在这个池子里,等待着下一次轮回,你的父母生前无功无过,所以下辈子依然无功无过,继续做一个普通人,去看他们最后一眼吧,他们很快就不是你的爹娘了,他们将成为某个人的孩子,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另一个孩子的爹娘。”
喻青崖看着下面无数纠缠在一起的幽魂,泪雨滂沱:“他们不要我了吗?是我乱跑让他们生气了吗?那我以后都听话,他们会不会就回来了?”
“没有,他们最后还是很爱你,比你想的还要爱,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死了,死亡会斩断一切缘分,你们今世的缘分已尽。”
小小的喻青崖并不能理解这番话,他只是看着底下看不见的爹娘泣不成声。
无数泪滴掉进轮回池里,人类的眼泪对于灵魂来说太沉重,底下翻涌的灵魂立刻飞散着躲避打下来的泪雨,只有两个灵魂呆呆愣愣地躺在池底,任泪珠一颗颗打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