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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苏宜丹隐隐听见有风摇动树叶的声响。
可即便努力睁眼,也只能看见一片昏暗的屋内,四周青烟袅袅。
她正倒在男人怀里,二人凌乱的气息交织,如同盛夏午后蒸腾的暑气。
男人乌发束冠,冠上缀一枚青色玉石。
刚触及时泛着凉意,但很快便被她摸得发烫。
她有些神志不清,甚至大着胆子扯下男人的玉冠,用灼热的脸颊蹭着那如瀑般的乌黑长发,又伸手去扒人家的衣襟。
最后只摸到一手结实滚烫的肌肉,她迷迷糊糊地用力——
男人的腰封掉了,长袍散开,一直敞到劲瘦的腰腹。
正要继续,手却忽然被捉住。
四周翻涌的青烟随之散开,她终于看清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
正是前不久登基的北魏新帝,萧寂言。
男人面色如霜,尤其低垂的一双凤眼漆黑,好似进不去一点光,就那般沉沉凝视着她。
他开口,嗓音低哑——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苏宜丹哪知道。
她闭上眼,只知道自己像那话本里被狐狸精勾了魂的呆书生,晕晕乎乎地一路往下、往下……
男人粗沉的喘/息宛如闷雷一般在耳边炸开。
随着她的冒犯,那双凤眼乌云翻涌、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仿佛饿狼要吃人一般。
…………
“!!”
苏宜丹猛然惊醒,才发觉自己又梦到了前年的旧事。
太可怕了。
本来这件事她快忘干净了,可兴许是一个月前新帝登基的缘故,这梦是越来越频繁,连梦里萧寂言的脸都越发清晰了。
一想到那个被她蹂躏轻薄的男人成了能左右生死的新帝,她就紧张得心里直打鼓。
好在院里几个下人都挤在围墙下,踩着板凳探头探脑,没人发觉她的异常。
仲春三月,正是草木欣荣的时节。
清明连着三天细雨,将整个京城都浇透了,院里陈旧的大水缸都被洗出锃亮的深青色。
水缸里养着苏宜丹的三尾红鲤鱼。
她倒没有养鱼的喜好,是去年中秋府里采买团圆菜的时候,鱼市老板大手一挥赠送的。
红鲤是好彩头,苏宜丹便养着了,想着兴许真能添点福气。
可现在不说福气吧,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倒霉呢?
天气晴朗,暖融融的春日洒满整洁的小院,少女却神色郁郁地歪着头、窝在檐下的藤编吊椅里。
层叠的荷绿色裙摆散开,似深春里一扇青翠欲滴的银杏叶。
旁边则搁着一只尺高的橡木桌,桌上放了一碟五颜六色的各式糕点,是苏宜丹最喜欢的七彩拼盘。
一想到方才的梦,她仍是心有余悸,捏了个糕点塞进嘴里。
可还没嚼,扒在围墙上听声儿的丫鬟脆桃突然气得直跺脚,那板凳便跟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小姐!你听!接姚家父女的人马真从咱门前过啦!”
这院里就属她和大小姐最亲近,也就属她敢这般大呼小叫,心里藏着事儿的苏宜丹终于慢吞吞转头往外看了一眼。
今天是姚曾柔回京的日子。
萧寂言登基为帝的第三十八天,终于还是迫不及待将这位青梅竹马的白月光接回了身边。
当年萧寂言作为皇长子却并不得宠,据说是因为生母身份格外卑贱、见不得光,因此先帝早年甚至想将他送养。
只不过毕竟没有让皇家血脉流落在外的道理,所以养到八岁之后,先帝才以拜师之名将他寄养在五品姚家。
到十八岁被先帝外派出京为止,萧寂言整整十年都在姚家度过,说他与姚曾柔青梅竹马倒也不错。
只可惜两年前阴差阳错一场闹剧,姚曾柔被迫外嫁,姚父也被贬至朗州。
这对青梅竹马本再无可能。
但一个月前皇长子萧寂言于崇英殿祭坛上昭告天地、荣登大宝,改年号为永安。
开朝第一天,他便下旨赐姚父姚存玉正一品太傅衔,以示不忘十年师恩。
太傅虽是虚职,但一应规格待遇可与亲王、公主比肩,可见新帝对姚家的情谊深厚。
姚家父女今天进京也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只不过……
丫鬟脆桃气得拳头都攥紧了:“明明从东城门进的京,不管面圣还是回姚家都有近得多的路,怎么偏要从咱门口走!乌泱泱一堆人围着!这是生怕咱们不知道她姚曾柔回来了?”
“奴婢看啊,对方知道您是咱北魏的凤命所在!把您视作对手!给您下马威呢!”
旁边的下人便吓得七手八脚去捂她的嘴。
脆桃是个急性子,一半天生、一半是苏宜丹脾气太好惯的。
但脆桃的心总归是向着她这个小姐的,何况说得也没错。
十六岁那年,钦天监那位老监正仙逝之前留下密语,非说七品小官之女苏宜丹是北魏下一任皇后。
小小的苏家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卷进了京城的明争暗斗之中。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苏宜丹的心便往下坠,好似坠进了冰窟窿,拔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