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赵元死后的第四十九天,亦是其入土为安的日子。 天近拂晓,临安城上空彤云密布,星月无光,紧接着狂风骤起,雷电交加,一场声势浩大的滂沱大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直将猝不及防的临安百姓纷纷从睡梦中惊醒。 未等天明,替赵元送葬的车队已冒着狂风暴雨自天机阁缓缓而出,直奔城郊的一座墓园,这里是皇上亲赐于赵元的葬身之地。毕竟,赵元不仅仅是朝廷的二品官吏,更是堂堂正正的皇亲国戚,虽然戴罪而死,但皇家的体面终究与常人不同。 送亲的人并不多,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不过三四十人,以秦卫和柳寻衣为首,队伍中大多是新招募的“生人”,只有少数是天机阁的“老臣”。 从入殓下葬至盖棺封土,柳寻衣和秦卫皆亲力亲为,整整忙活一上午。 当赵元的墓葬安置妥当,二人已如落汤鸡般被暴雨淋的浑身湿透,脸上、手上、腿上无不涂满泥泞,看上去既颓唐又狼狈。 “侯爷,往事如烟,随风消逝,愿你在九泉之下……好好安息!” 柳寻衣呆呆地站在赵元墓前,任风潇雨晦,天昏地暗,他却岿然不动,久久不愿离去。 “柳兄,该回去了……” “不!”面对秦卫的劝说,柳寻衣仍固执己见,“你们先走,我想……多陪侯爷说说话。” “唉!” 见柳寻衣态度坚决,秦卫不禁叹息一声,缓缓点头:“也罢!我有公务在身,不能继续留下,你……” “不必担心,去吧!” 柳寻衣朝秦卫绽露出一抹苦涩而惨淡的笑容,湿漉漉的头发一绺绺地贴在脸上,早已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失魂落魄的恍惚模样令人不禁触目生悲。 “你们留下保护柳大人,他若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我绝不轻饶。” “遵命!” 吩咐作罢,秦卫在两名魁梧大汉的陪同下,快步朝墓园外的马车走去。 “屠龙、屠虎,快为我更衣。” “是!” 待秦卫钻入马车,一名汉子赶忙递上锦帕,同时为其褪衣脱靴,待将秦卫身上的泥泞擦拭干净,另一名汉子才将事先准备的新衣为其小心翼翼地换上。 屠龙、屠虎是一对孪生兄弟,亦是秦卫新招募的金刀校尉。 “侯爷,我们去哪儿?” “枢密院!” …… 半个时辰后,秦卫的马车堂而皇之地停在枢密院的大门前。 “秦大人可真是一位大忙人,就连钱大人想见你一面也是十分不易。” 伴随着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白锦大步流星地迎上前来,主动向秦卫拱手施礼。 昔日,二人官阶相仿,见面尚可称兄道弟。如今秦卫已官居三品,地位远非白锦可比。因此,他纵使心有不忿,表面上也不敢失礼。 “白大人莫非在取笑本官?”秦卫死死盯着皮笑肉不笑的白锦,别有深意地说道,“秦某再忙,也忙不过日理万机的钱大人。然而,我也不比白大人这般悠闲自在,无论什么时候……都能随叫随到。” 秦卫的冷嘲热讽令白锦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若非碍于秦卫如今的身份,恐怕他早已忍不住破口大骂。 在白锦心中,今时今日的秦卫即是彻头彻尾的“小人得志”。 “秦大人,里面请!”白锦强压着内心的怒火,语气生硬地说道,“钱大人已恭候多时,我为你带路……” “不必了,本官又不是第一次来。” 秦卫毫不留情地打断白锦的寒暄,未等其回应,他已迈步朝枢密院走去。 望着秦卫桀骜的背影,白锦的眼中猛然闪过一抹狠戾之色,缩在袖中的双拳攥的咔咔作响。 “呵呵,秦大人真是稀客。你能拨冗前来,本官不胜感激。” 书房内,面对跪地行礼的秦卫,钱大人优哉游哉地坐在案后,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捧着书卷,虽然言辞十分客气,但实际上却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他。 “大人此言,令小人诚惶诚恐!”秦卫在钱大人面前表现的十分谦卑,甚至比昔日更恭敬,“小人能有今时今日的一点点功名,全仗大人的厚爱提携。如果没有大人,根本不会有秦卫的今天。无论我是天机阁少保还是天机侯,在大人面前,秦卫永远是吴下阿蒙,高阳酒徒。永远是庸耳俗目,浊骨凡胎。永远是才疏学浅,德薄能鲜的后生。大人让我生、我便生,大人让我死、我便死。小人的一条贱命,一直攥在大人手里,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功名利禄,皆拜大人所赐,此一节小人粉身碎骨也不敢忘记。” “欸!”钱大人摆手笑道,“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的一飞冲天,可一点不比当年的吕蒙逊色。刚刚本官不过说几句戏言,你不必当真。” “无论大人说的是不是戏言,小人永远奉为金科玉律!” 秦卫郑重其事地向钱大人再三表达忠心,虽然钱大人表面上不以为意,实则内心甚是受用。 “罢了!”钱大人放下书卷,朝秦卫轻轻挥手,“日后,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以免有失朝廷大员的威仪。” “小人早已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