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希音一听,忙挽着贺疏弦手臂说:“我也要去。”
贺疏弦没找到理由拒绝,只得由着她。
村里儿童学书用不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可饶是如此,一百张也要六十文,至于贵的,一张就要几文,根本就不是寻常村户耗得起的。族中也没指望他们能走上仕进之途,只要能认点字、算个账,就算很不错了。
云希音紧靠着贺疏弦,低声问:“你自己的呢?”
贺疏弦道:“家中还有剩余。”
两人从铺子里走出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面熟的人,正是在县学读书的宋归仁。
宋归仁殷切地问道:“原来是大郎啊,也来买纸吗?”他直勾勾地凝视戴着帷幔的云希音,神色轻浮。
贺疏弦本来就厌恶宋归仁,此刻见他失礼地盯着云希音看,更是不耐烦。一把将挡在路边的宋归仁推开,牵着云希音就走。
宋归仁记恨贺疏弦,心中憋着一口气。他被推得踉跄,站稳脚跟后立马就追了上去,谆谆劝道:“你也成家了,该找个正经的勾当,莫要学那些浮浪儿。”
贺疏弦脸色黑沉,她不知道她跟宋归仁“熟”到这等地步,口舌之辩没有用处,她脚尖在一块石上一点,便见飒一声,那颗石头打在宋归仁的腿上。只听见“哎呦”一声,宋归仁摔了个狗吃屎,幞头松散,狼狈至极。
等到宋归仁爬起来的时候,贺疏弦她们早已经走远了。
“这不是宋三吗?”一道嘲弄的笑声响起,宋归仁扭头看见同窗的嘲弄,被擦破皮的手掌以及脸上都火辣辣得疼。是他的同窗,但是他们身份不一样,中间隔着一条鸿沟。对方名戴成业,是安阳县县令戴璞的独子,宋归仁成日给他伏低做小,偶尔换得一些打发叫花子似的赏赐。
“郎君问你呢,怎么不说话?”趾高气昂说话的人也是同窗,不过对方出身富贵人家,比较得脸。
宋归仁闷不作声行了个叉手礼。
戴成业没理会沉默的宋归仁,他唇角挂着轻薄的笑,问道:“方才见你与人起口角,那是你的邻人?”
宋归仁听得心中一惊,暗想,这位县令家的少郎怎么会主动关心他的事?思绪一转,他就想明白了。戴成业有贪花好色之名,凭借着县令兜底,那可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恐怕是看上贺疏弦的娘子了!宋归仁与贺疏弦有仇,巴不得对方落难,一条毒计顿时浮上心头。
“正是某家邻人,只识得几个字,便清高自负,整日游手好闲,不事生产了。”宋归仁摇头晃脑,语调中满是憾色,“只可惜她娘子啊——”
戴成业眉梢一动,手搭在宋归仁肩头:“前方有座酒楼,三郎且与我入内细说。”
宋归仁添油加醋,生怕戴成业不动心。
那厢贺疏弦买完笔墨纸砚后,又陪着云希音在县城中闲逛。但凡云希音长久注视的,她都想买下来。
云希音朝着她笑,推了推她,调笑道:“你才几个钱啊。”
贺疏弦面色绯红,岔开话题:“县里没再寻人了。”
云希音慢悠悠道:“可能是找到人了吧。”她那蠢弟弟只要相州地界就安全了,他一安然无事,那相州的魏王以及其党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大张旗鼓找“贵人”的必要呢。但这也意味着,她离开的时机快到了。
要不要把贺疏弦带回长安?依照贺疏弦的性情,能在长安中存活吗?贺家村很是奇异,贺疏弦阿娘来历恐怕不寻常,她的那些亲朋好友,能让她离开贺家村吗?
贺疏弦见云希音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自己,不由得笑问:“怎么啦?”
云希音嫣然而笑:“瞧你好看,是春日里的第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