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插曲贺疏弦没再放心上,她寄住在长安郊野的佑安寺中,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了,又去了趟长安城中,打听云家的消息。长安城里云姓的富户多,可今年出事的只有一家。贺疏弦花了点钱,才从乞儿口中得到一个地点——长安西市西南角的崇化坊。
贺疏弦循着乞儿的指示找到那户人家,敲了敲门,出来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仆。贺疏弦不能说她与云希音的关系,只是道数年前“一饭之恩”,想向主人家当面感谢。
老仆见贺疏弦一团和气,没有将她驱逐出去,而是颇为纳闷道:“我们家郎主、夫人以及诸娘子并无人出京。”
贺疏弦听了心中一惊,是老仆怕人知道那些往事?还是说当真没有?她张了张,想要提云希音的名讳,可又怕被老仆打出去。思来想去便先告辞,暗暗寻了云家的邻人打探这昔日长安富户的情况。
邻人之中颇有好事者,不用贺疏弦仔细问,就将云家子孙争财的不孝行径说了出来。最后摇头晃脑说:“可怜云家两位小娘子啊,不到二八年华,便面临家破人亡的结局。”
“二八年华?”贺疏弦听着邻人唏嘘的语气,心中疑惑更甚。
好事的邻人没注意到贺疏弦的神态,慨然道:“是啊,真是可惜了。”
贺疏弦转悠一圈后,才离开崇化坊。她的心情谈不上松懈,但也没有最初来长安的那种沉重。年龄对不上,那此云府非彼云府,云娘的家宅又会在长安的哪一处呢?她总不能一家家打探。若是今岁能进士及第,云娘是否能得知自己的消息?只是多年过去,她还会记得自己吗?
怀着复杂的心绪,贺疏弦去了趟西市。大早上出门,没有进食。此时已是午后,腹中饥饿难耐。她买了两个胡饼,一边吃一边想日后的事。开罪权贵的云家不是云娘她家,那么接下来得将心思放在省试上了。本朝有行卷的风气,为求榜上有名,会多方结交名公贵人,她也不能自矜自傲,以为凭借才气就能出头。
举子之间时常往来结朋,可她身份使然,不好与人多方接触,而且交游多了,温书的时间少了,麻烦的事情还会增多,这点还是算了罢。
吃完后,贺疏弦举起袖子掖了掖额上的汗。正待起身离开的时候,一道“小郎”传入耳中。贺疏弦在长安没有认识的人,自然不会以为是在喊她。她目不斜视,迈步往前走。哪知没走两步,便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奴婢朝着她福了福身,轻声说:“我家娘子有请。”
贺疏弦眉头紧皱起,很是警惕地看着前方。直到顺着奴婢的目光瞧见不远处立着两个小娘子,心中才了然。其中一人脸生,不认得。另一位便是先前在郊野救下的杜家小娘子。贺疏弦朝着她们颔首示意,依旧没有走过去的打算。可杜家奴婢不让她离开,一来二去,动静也是不小,惹得旁人连连观看。
贺疏弦心中无奈之意更甚,最后只得依着奴婢去见两位小娘子。
“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不知小郎君如何称呼?”杜家的小娘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贺疏弦,笑语盈盈。
贺疏弦抿了抿唇,轻声说:“贺。”
“贺郎君怎么不上我家来?”杜家小娘子又问,眼中一派天真。她名杜仰春,出身京兆杜氏,父亲杜审乃当朝宰相,不曾吃过什么苦头,虽不是不谙世事,可也思虑得不够周全。
贺疏弦摇头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她都没打听过宣阳坊杜家是什么来历,也没有贸然上门的心思。要是真去了,落下个“挟恩图报”的名头,可就不妙了。
本朝虽男女之防不像过去南朝那般森严,可盯着小娘子看过于失礼。贺疏弦谨记着自己此刻的身份,没看几步外的两位小娘子。但是她察觉到有道灼灼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是探究。
杜仰春又问:“贺郎君如今住在何处?”那日萧天衡骏马失控,要不是贺疏弦见义勇为,她恐怕得没了半条命。这一恩情她牢记在心,总想着报答。
见贺疏弦不说话,她又笑道,“贺郎君是参加省试的举子吧?可有旧诗文在身?”她阿耶是宰臣,她能还恩的地方不多。拿了贺郎君的诗文,让阿耶给其他同僚传看,也算是助贺郎君在长安扬名。
贺疏弦温声道:“多谢杜娘子。”话说了,可不见她有什么动作。九月的天很是爽朗,秋风吹面而来,遥遥送出酒香。贺疏弦心中萌生离去之意,停顿片刻,她又问,“杜娘子还有事吗?”
杜仰春哪会察觉不到贺疏弦的冷淡和疏离,她心中对贺疏弦的好感不住攀升,由此可见,这位恩人不是汲汲于名利的冒进之辈。“敢问贺郎君名号呢?”杜仰春又说。贺疏弦没带诗文,那至少要问个名姓才是。
贺疏弦见杜家小娘子的架势,知道不说的话,今日休想离开了。她心中暗暗叹息,答道:“某字若渝。”
杜仰春这才满意地点头,她给拦住贺疏弦的奴婢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让开,口中道:“便不打扰贺郎君了。”她到时候命人找来贺若渝的诗赋先瞧瞧。
贺疏弦行礼后忙不迭快步走,等到走出十字街,才擦了擦额上的汗,松了口气。
西市。
杜仰春还没走,她转向一言不发地闺中密友道:“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