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铜盆里把泡得湿漉漉的手掌拔出来,起身就想去找水喝,这药实在太苦了,难怪是外敷呢。
方意安被我的样子逗笑了,先我一步拿到了茶壶,斟满一杯茶递了过来。
我刚要伸手去接,他把杯子往回一收,“手泡回去,我喂你喝。”
茶杯送到了我嘴边,茶水的温度也是刚刚好,等我喝完之后,他拿走茶杯的同时还用拇指顺便轻轻擦拭过我唇角的水渍,一切做得都很自然。
想起之前在芙蓉殿莫名其妙中毒回来呕吐加昏迷的那段时间,仿佛也是方意安在照顾我。不得不说不愧是皇帝身边的人,这照顾人都是专业的,手势力道都恰到好处。要不是想到他的身份,这样的举动很容易会让人生出旖旎心思。
铜盆里的热水渐渐失去温度,我的手泡得也差不多了,于是他低头替我上药。
不仅如此,就连膝盖跟小腿上的伤,也一并被处理了。
他握着我的脚踝架到自己膝盖上,若无其事地卷起我的裤管,开始上药。
我盯着他的手,不禁好奇,他到底想干什么,不管是哪个身份,都不是那种可以亲手替下属擦药的人设啊。膝盖上的伤口虽然出血了,但并不严重,上药之前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在掀起裤管时,被血浸湿的布料跟伤口有些黏连,所以处理时会有些疼。
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我还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嘶了一声。
“忍着些,挨打的时候不是都没哼吗?这点疼算什么。”
“总管大人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事?”
“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我自己的手指受伤,随便谁都可以帮我上药,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我直勾勾地盯着他,脸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膏生效的关系,热辣辣的有些难受。
“难道你想让其他人看到你现在的模样?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小夏子,而是一个女子?”方意安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没做总管之前,我也经常受伤,处理得多了,自然熟练,顺手帮你一下,你不用想太多。”
只是这样吗?我抿紧唇,不小心牵动伤口,却忍耐着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伤处都处理好了之后,我想要换一身衣裳,但这里只有方意安他自己的衣物。他从衣柜里找了一套新做的夏服,让我先将就一下。
接下来还让人煎了内服的药,说是对我的伤势有好处,消肿化瘀。
望着一大碗汤药,我皱紧眉头,满脸都写着拒绝,听他说要是脸上的伤好不了,麓清行宫我就不要想了。其实当时我确实觉得行宫的安排我不去也行,那一大碗药看着就很苦,但方意安盯着人不说话的表情更吓人。
喝完了药没多久就有些困了,连晚饭都没吃,我就去睡了。
睡到半夜饿醒了,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我睁开眼,看到屏风外面有烛火,映着两个人影。
意识逐渐回笼之后,才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那我就照您说的给他回了,也就六哥有这福气,旁人求都求不到呢,真让人羡慕。”说话的声音有些陌生,应该是个年轻人。
“你羡慕?那你把他换下来,他的事你接上去。”方意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身手不如六哥,穿上将军袍也不像大将军,这活儿我没本事接,只能羡慕了。”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出宫,晚了宫门下了钥就要等明早了。”
“哎,我这劳碌命,到您这儿连杯茶都没喝完呢。”
“先把差事办妥了,还缺好茶?”
虽然不知道他们聊的是什么事,但那年轻人提到六哥,我猜可能跟贺钊有关。他在御龙卫里的名号就是六,但跟他有关的又能有什么呢?
等汇报的人走了之后,外面恢复寂静,屏风上的人影只剩下方意安时,我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外袍裹着自己就跑出去打探消息。
只见方意安侧靠在罗汉床上,单手支着脑袋,身体倾斜,解了发髻,全白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后,似乎是在闭目养神,直到我的脚步停在他身前,他才缓缓睁眼。
谪仙人这个词第一次在我脑海里有了具象化的诠释,此刻他脸上的几分疲倦跟惫懒居然都带了一丝丝神性,不沾红尘烟火的疏离感,一时之间我仿佛不能再靠近他更多,否则就会破坏掉一幅我自己构建出来的图画。
“怎么不睡了?是饿了?”他坐直了身子,抬眸望向我,像是招呼小孩儿一样,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我坐下来。
我犹豫着,还在回味要是刚才那一瞬间有手机或者相机能拍下来,po到网上说不定能收获一大堆的颜粉。只看脸的世界,他一定可以得高分。
“别让我仰着脖子跟你说话,坐下。”他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我赶紧落座,心思这才归位,“我刚醒的时候,听见你们说话了,是贺钊的事情吗?”
“你听见多少?”
“就是没听见多少,才想问的。”我双手合十,态度诚恳,“是机密吗?不能告诉我?我保证不会乱说话,我嘴最严了!”
“倒不是机密,明日或者后日,他会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