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意安接过我递来的酒杯,与我隔空碰杯意思意思,就仰头一饮而尽。
我知道他对我确实用了些心思,否则就算皇帝发话,他顶多把东西送来就行了,没必要还在这里等着我,像是专程来陪我似的。
本以为是平时喝惯的米酒,没想到宫宴上配的是辣喉的烧酒,只喝了一杯,我就钻到方意安怀里,坐在他腿上,还揽住他的脖子,“呐!你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深宫寂寞,需要有人陪?”
他静静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后来,我又问他些什么,他依旧没有回答,再后来,便是我趴在他肩膀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骂脏话,大概是把我这辈子知道的最脏的词汇都骂了个遍。反正,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能回忆起的零星画面就只有这些。
没什么想法,就是丢人。
伺候我起床洗漱的宫女倒是一脸的喜色,手脚麻利地帮我拾掇好了之后,态度也比平时更加殷勤。
我问彩茵,“今儿是怎么了?新年新气象吗?大家好像都格外兴奋。”
彩茵抿唇一笑,“昨晚上守岁时,公主赏赐得太多了,大家伙自然高兴。”
“守岁?赏赐?”我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自己跟方意安对饮的画面,想了半天也没想得起来,“昨晚,方总管什么时候走的?”
“总管大人一直陪着公主快到子时,函章院那边来了人,大人才走的。公主您当时……”彩茵欲言又止。
“我怎么了?”我刚想问问,但马上后悔,立刻摆手,“你别告诉我!我酒品不好我知道,一喝多了就会做一些奇怪的事。”彩茵憋着笑的样子,让我有些好奇,忍不住追问道,“应该没几个人看到吧。”
她连忙点了点头,“总管大人过来时,只有奴婢在跟前,其余的人都让他们下去歇息了,并不知道。”
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小范围内丢脸也不算太丢脸。”
“总管大人走了之后,公主说要跟大家一起守岁,把人都喊了起来,在院子里摆了小宴,又喝了不少……”彩茵越说,我脸色越难看,最后直接捂住了自己耳朵,不想再听下去了。
所幸我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们的态度都是非常热情且恭敬的,大概是我昨天做散财童子的功劳。
行吧,就让时光冲淡这一切。
用过早饭之后我打算去给皇帝请安、道贺新年,顺便也跟方意安解释解释,昨天的我不是真正的我。经过院门时看到火柱正在给其他侍卫派活儿,一脸严肃地说着什么,只不过我一出现,他的表情明显变得古怪,结结巴巴地向我行礼,脸也霎时间涨得通红。
能出现这种反应,不会是我昨晚对人家做出些什么失礼且出格的事吧?
我一回头正对上彩茵兴奋的目光时,就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虽然她满脸写着快来问我快来问我,但我只是扶额叹气,不想知道一点。
走到半路时,才听说皇帝这会儿在泰和正殿。正月初一,大臣们都在沐休,这个时候谁会进宫觐见,除非是皇亲国戚……
我拦下传话的太监,“陛下在接见什么人?”
对方十分老实地交代,“嫣韵郡主跟贺将军回京了。”
我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准备扭头往回走,就听那太监在身后补充道,“总管大人吩咐过,若是殿下想要面圣,可先去侧殿候着。”按道理,准备给自己亲爹拜贺的公主不会因为听见一个八竿子打不到的将军以及自己表姐出现的消息而情绪失控,所以方意安是在提醒我。
我冷笑了一声,他可真是算无遗漏,什么都知道。
坐在侧殿里,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我才听见门外有些响动,似乎有人在说话。
下意识,我走到门边,隔着挡风的门帘做起偷听的勾当。
“有劳方总管,这点心意请诸位喝茶。”这是嫣韵县主的声音,她一向骄横跋扈,从来不会把宫人放在眼里,更加不会对方意安这种宦官示好,如今仿佛转了性子居然想起打赏了。
“县主客气了。”这是方意安的声音,情绪平平,不卑不亢。
“大过年的,总管不必推辞,就当是喜钱,大家沾沾喜!”这声音,如今落在耳里,几分熟悉却又透着几分陌生,我甚至不敢辨认,只得偷偷掀起一角,往外偷看。
直到看见贺钊本人,才敢相信。
他此时已经摘掉了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满面春风地跟在嫣韵身边,甚至在她走下台阶时贴心地搀扶着,俨然一副照顾妻子的好丈夫形象。嫣韵较之大半年前我印象里的模样,倒是稍显丰腴,却不减姿色,整个人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彩,那幸福的笑容不像是做假。
他们夫妻二人相携走下台阶的身影,在任何人看来,都只会说伉俪情深,恩爱缠绵。
对比看到文字时的冲击,还是鲜活的画面更让人难受,心底某处持续的疼痛越发的真切,直到鼻尖泛酸,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涌,我一边又一边地擦拭,仿佛擦不尽。
方意安掀起门帘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看到我泪水涟涟的模样,微微蹙眉,低声问道,“你这样还如何面圣?”
我仰起头来,办法用尽了,也没能停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