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洛阳护国公府。
风尘仆仆的魏沿,在回洛阳、出洛阳的路途中已然走出轻车熟路的感觉。这护国公府的门,他也不是第一次登门,但每一次都没有好事。
他带着两副棺木,用的还是韩家的马车,进城的这一路已有不少的议论。但他牢记陆疆的嘱咐,对谁都没有透露半个字。
这两副棺木里的人是谁,不出半个时辰,洛阳城中已经传开。
有人说,那是韩凛和商离。
韩凛带伤离开是有目共睹的,太子想让商离死也是人尽皆知。
隔着两条街的定国公府也听闻此事,定国公匆匆上门求证。却见护国公与豫章大长公主站在护国公府朱漆大门前,望着棺木露出悲痛之色。在他二人身后,立着抹泪的商沅君和商家一众儿郎。
定国公近来身子不大好,有日薄西山之相,送走韩凛之后虚悬一颗心,人也愈发憔悴。
“韩公,你可来了!”商文焘扶住韩沁的手臂,“若是小元和阿微都没了,这朝堂该当如何?”
韩沁何等之人,立刻就明白了,“棺木中是何人?”
“我护国公府要做一场法事,你和汝阳公主也来吧,小元不在,你二人也寂寞,我这府中热闹。”
“不如去城南的松源寺,远离这喧嚣,让朝野的议论持续一段时日。”
“还是韩公智谋过人,我一个武夫还是不周全。”
说走就走。
两具棺木没有进护国公府,直接往城南的方向而去,护国公府的人鱼贯而出,跟随棺木而行。定国公府的车驾紧跟其后,绕着洛阳城走了一圈。
此事传得满城风雨。关于定国公府小郎君和护国公府小女娘的传闻愈演愈烈,都在猜测着,谁也没有得到可靠的消息。
宫中传得沸沸扬扬,都认为是太子主使此事,失德又无能。
圣人为此把太子骂了一通,“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定国公和护国公那是国之重臣,天水商家和陇西韩家与各大世家之间同气连枝,谁也得罪不起。他们都是你日后的倚仗!你不想想,庆国公到处在寻你的错处,你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太子很委屈,“不是我干的!”
太子被禁足多日,东宫卫士解散,死士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真的很冤枉!
“你说,这让朕怎么办?”圣人焦头烂额,夺了商文焘的太尉之权,若是商离死了,即便不是太子,那也是太子之过。“若是不立商离为太子妃,就不会生出这许多的事端。”
太子愤然道:“还不都是因为商离这个妖女,她死了最好,最怕她没死。祸之始也,除之而后快矣!”
圣人长叹三声,“朕膝下只得你与三皇子,你二人相差十岁,国赖长君,你本是你的优势。但你要争气,不可被皇后和裴家抓了错处。你若真是弄死了商九,朕也保不住你的!一个商九不够,你连韩凛都敢杀。定国公是何等之人,这朝中遍布他的门生,是你要尽力亲近之人。可你倒好!既是如此,朕也管不了你。”
“我为何会到如此之境,还不是因为父皇你软弱无能,叫裴家给拿捏了。先帝提携寒门,坐视庶族扩张势力,制衡于世家。眼下又要靠世家来平衡日益壮大的寒门,你做不到的事情,却要强加于我。我为何要坐这太子之位?让三弟来坐岂不是更好?”太子有苦难诉,人人都说他错,可他何错之有。他最大的错,便是在这储君之位上。可既然身为储君,那些不臣服于他的人,就该一一被肃清。世家又如何!寒门又如何!只要他能顺利继位,都能权倾朝野。
圣人拂袖而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城南的松源寺乃是陇西韩氏捐资兴建的寺庙,韩氏的历代祖先牌位供奉于此,沐浴佛光慈恩。每月初一、十五,汝阳公主会到寺中诵经祈福,每旬第一日斋堂施米施粥。倘若贫苦百姓暂时没有活计,可到寺中帮忙换取三餐温饱。
定国公与护国公一众人等在寺中要做七日的法事,寺门紧闭,谢绝香客。因此,消息更是无从查证。可两府国公亲临,守足七日之期,似乎也从旁坐实那两具棺木的身份。
但韩沁和商文焘就是想要这样的一个结果。
寺中的后山是一片松林,层层叠叠,枝头压着积雪,漫山的雪白一扫心头的阴霾。
林下一方石案,案上一盘棋,两名老者各执一方。其中一人须发皆白,两颊深陷,清瘦而憔悴,这便是定国公韩沁。另一人便是护国公商文焘,满面容光,身形魁梧高大,只余鬓角几许霜色。
“这世间之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如这片片雪花,消融于天地间。“韩沁执黑先行,“可偏偏是放不下。”
商文焘随意扔下一枚白子,“自然是放不下的,老子就算消融了,也不能跟别的雪花一模一样。”
韩沁又落下一子,“商公做何打算?”
商文焘皱眉,“我家小九还没死呢,我总不能给她立个牌位,这多晦气!我若是说小九死了,她可是先帝封的县君,这食邑二百户没了,那抠门的性子,等她回京之时会跟我拼命的。你家那小子肯定是不能死,万一你熬不到他回来,那定国公府就要旁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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