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凛和商荇略有迟疑。在庆国公府打人,打的还是裴衍,他们只带了四个人,一旦被发现,要打出庆国公府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商离说打,说出口的话,那就必然要有回响。
韩凛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四名随从当即领命,按住裴衍开始暴揍。
那四人也没想到,执行的任务如此之简单,被打的对象手无缚鸡之力,连反抗都不曾有,只有被动挨打的份。是以,手下留了力度,但从征北军玄甲卫出来的人,即使是留了手劲,也非一般人所能经受。
裴衍一介文弱书生,裴家的武艺他一日都没有学过。崔氏说过,裴远衡之所以不能成为大名士,也无法在三千太学生中占有一席之地,就是因为他习过武,没有该有的儒雅之风。是以,她千挑万选的裴衍,除了长相是裴家儿孙中最出众的一位外,打小不让他沾染武人之风也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裴衍在十岁之前,大部分都是在清远侯府中长大,他与自家兄弟并不亲厚,这也是为了防止他被带歪。但他与崔氏儿郎也没有学到什么,倒是坏的习性都学了。这想必就是崔氏想要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以往裴衍没有生命遭遇危险的机会,不是庆国公府就是清远侯府,还有太学。而今,他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却连握紧拳头的能力都没有。
只能挨打。
没人可以救他。
即便这是在庆国公府。
如此讽刺。
如此可笑。
“别打得太过,但是脸一定是要打的。”商离席地而坐,从乱拳中看到裴衍双手抱头,挡住自己那张脸,“他若是要脸,又岂会说别人不要脸。打了打了,不要客气。出了岔子,有我担着。最大的原则是不出人命。”
那四名随从明白商离要的效果,只要不出人命,又不能太快打完,也就是杀人不能太快,要一刀一刀地剐。打,一拳接一拳,打在同一个地方,而又不至于鲜血直流、骨头断裂,那是需要技术的。
玄甲卫很擅长,尤其是在审讯俘虏和细作之时,一刀一刀叠加,简直是生不如死。用这种方式来对抗裴衍,裴衍根本不堪一击。
所谓大齐未来第一名士的裴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九娘给你们什么,我给双倍。”
商离翻了一记白眼,“你有钱吗?你有钱怎么不给那歌姬买地置屋,封她的嘴?都被打成这样还信口开河。裴三啊裴三,你这谎话是张嘴就来。没救了!”
“九娘,我求求你,啊……好疼啊……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裴衍形象全无,唯有一张脸还十分利索,“九娘,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商离挑眉,与门口的两位门神相视一笑,“你错在哪里了?”
“我……”
“等等。”商离指向屋中其中一名瘦弱又哭得十分难看的太学生,“你,过来,把裴三之后的话都记下来。”
那瘦弱的太学生以最快的速度爬向书案,抓起一支狼毫和一张空白的宣纸。
商离笑了,摇头轻叹,“来,裴三,好好说,错哪了?一五一十地说,不要漏了。”
商离抬起示意那四名随从停手。
裴衍身子一软,倒地痛哭,“我哪都错了!你饶了我吧!”
“不说是吧?”商离对裴衍的了解和大部分的人一样,谦谦君子,名士之风,能说会道,尤其讨长辈欢心。但没想到,他的能说会道在被暴揍一顿之时,依然还能运用自如。
“接着打!”
商离一声令下,那四名随从又把裴衍从地上拎起来。她这才看清裴衍的脸,打得十分有技巧,都打在不会伤及骨头的地方,眼骨、鼻骨、下颌骨都完美地避开,但整张脸看似伤得很重,却不知道到底伤在何处。
“住手!”崔氏闻讯赶来,身后带了一众裴家部曲,“商离,这是庆国公府,不是你护国公府,你要撒野也要看地方!”
崔氏看到满脸泪痕的裴衍,头皮一紧,“子山,你给我起来,哭成这般模样,成何体统!我庆国公府虽不是百年门第,但乃是承恩公府,一等国公府,你身为府中儿郎,可不能失了气节。”
“大母,疼啊……”裴衍看到了救命稻草,“快救救我!”
“商离!快放了子山!”崔氏从容地上前,“你可曾想过,你今日能不能出得了这庆国公府?”
商离起身,走到门口,“出不了,我就住下,扶离小筑是我的居处,也有许久没来住了。”
“你打了子山,还以为可以安寝吗?”崔氏乃是一家主母,主母的架式不能丢,“商离,放了子山,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商离索性坐在门口,“这样吧!裴子山做下的事情,你替他认了,把悔过书给我写了,我就走。”
崔氏反问道:“子山何错之有?我看你是故意找茬,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来人,动手。”
“谁敢动手!就是跟我商沅君过不去!”商沅君带人赶到,闲庭信步,十分从容,“阿母要打我的小九,可问过我了?”
崔氏见商沅君带的人双倍于她,“你,你竟然敢带人入庆国公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