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远了。
牛车启动,碾着薄绒似的草地,向北行去。
这也是事先定好的路线。海州在京城东南边,正常走的话必定要往东南去,元贞若是发现她走了,第一反应也会往东南追,所以那条路,走不得。往北去,在东北方向的利安郡入海,虽然要多绕四五百里路程,但一来能够避开元贞,二来也可以走海路直接去浮洲岛,邵七早已捎信回家,命人驾海船来接,只要上了船,便是元贞追来也不怕,他是马背上的健将,海上,却是邵七的天下。
明雪霁窝在牛车里,车子窄得很,刚刚够她蜷起来躲进去,不由得想起昨天与元贞在车里的情形,缠绵之中又有无尽的酸楚,她走了,如果他发现她走了,会是什么情形?他性子那样锐利,从来都不肯退让一步,如果发现她骗他,发现她私下里跑了,会不会很生气?他生气狠了就会头疼,他已经好阵子没头疼了,但他说隔上两三个月总会发作,离上次发作就快两个月了,她这一走,会不会害他发作?
难过到了极点,眼前不断闪过元贞的脸,锋利的薄唇,唇边的酒窝,他这时候,在做什么,有没有发现她已经走了?
元贞回山上处理完一切,已经是近午时分,遥遥向西边望了望,这时候赶过去的话,也许能赶在她回家的半路上接到她,红螺寺太远了,恰巧又在西边,跟圆山相反的方向。
不过快马赶去的话,以他的速度也就是大半个时辰的事情,也不值什么,可恨邵七防贼似的盯着,今天多半不能跟她亲热了。
一念及此,心里热烘烘地烧起来,元贞牵过照夜白,翻身跃上,又加了一鞭。
暮秋的山风呼啸着从脸颊边擦过,确实冷了,得催着暖道早些完工,等十月下旬就烧起来,到时候她就不会总是手脚冰凉了。不过手脚冰凉也有手脚冰凉的好处,他尽可以给她暖,反正他身上暖和得很,反正他也喜欢。
心里越发热烘烘起来,仿佛她小小的脚就握在手里,放在怀里,比他的手大不了多少,怎么会有那样柔软可爱的东西。还好马上就要成亲,以后想如何便如何,便是那个讨嫌的邵七,也管不着。
元贞又加上一鞭,照夜白跑得越发快了,四蹄如同破风一般,心里隐隐觉得焦急,以往也都盼着见她,但都不像今天这般焦急,恨不得立刻就见到,立刻抱住她在怀里,才能安稳。
在半道上,遇见他派去暗中保护明雪霁的侍卫:“主上,夫人的车子进了女客的院子后一直没出来,属下等不及进去查看,车里是空的!”
猛地勒马,照夜白长嘶一声急急停住,元贞沉着脸:“找了吗?”
“里外都找了,整个红螺寺翻了个底朝天,夫人不在里头,邵家公子也不在。”侍卫忐忑着,“审了赶车的和随从,都是邵家公子临时从外头雇的人,出城后上了山道才接手,什么都不知道。”
那点焦急,隐约的不踏实,此刻一下子砸实了,沙场上培养出来的直觉告诉他,她是故意的。
蓦地想起昨天她含着泪光,求他推迟婚期。那时候他们贴得那样近,盖着的衣服底下,是紧紧相贴的,赤着的身体,那么近,近到一丝缝隙也没有,可笑他却不能看透她的心思。
啪,一鞭子抽在侍卫身上:“没用的东西!”
向马肚子上重重踢了一脚,照夜白箭一般地冲出去,元贞抿着唇,向着红螺寺的方向。很近了,到了近前,纵马越过山门,僧人们在阻拦,在惊叫,元贞什么都没在意,以沙场上哨探搜索的精准,将寺里迅速搜了一遍。
她不在。他有感觉,但凡她在附近,他心里不会这么空落落的,怎么都不能踏实。
元贞拨马就走,一路破风也似,赶回到出城的路上。车辙印,马蹄印,人脚印,来的时候都不曾注意,此时看来,样样都觉可疑。看到了树林,靠近小路的一侧有车辙印,跟她坐的那辆车子对得上。
元贞跳下马,细细检看。车辙印只出现在路边,树林里没有,然而他累年征战,能看出来前后的车辙深浅不同,这说明车子的分量变了。
她也许就是在这里下的车。元贞走进树林,到处都是厚厚的落叶,任何痕迹都没找到,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如果不是刻意处理过,车子的分量变了,人出来了,就在这树林里活动,又怎么会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元贞飞快地穿过树林,另一侧是大片草地,有五六条车辙的痕迹,纵横交错,通向不同的方向,她坐的车,是哪辆?
元贞定定站着,她是故意的。她精心设计,甩掉了他。
耳边又响起她昨天的话,婚期再推迟几天吧,等春天我们再成亲好不好?这话他听她说过许多遍,她固执得很,有了什么念头总会坚持到底,他以为这次她听话了,可她却在这时候,猝不及防给他一刀。
“主上,”侍从追了上来,“夫人会不会已经回城了?”
蠢货。她怎么会回城。她大费周章弄这么一出,碎的那么及时的石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