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别一个,他绝不会解释,但她太老实,若是不说明白,只怕她又要琢磨老半天,怕得要死。他也没必要难为她。
明雪霁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他幽深;眸子,他看着她,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鼻尖上突然酸得厉害,到此之时,才确定他特意解释这一句,是为了她。明雪霁慢慢吸着气,以他;身份地位,便是不喜欢,便是嫌弃叱责又如何?可他居然为了她这么一个微不足道;人,专程解释了一番。
从母亲过世以后,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在意她;感受。明雪霁低下头不敢再看,眼睛发着热,这些天凄苦;心境里,泛起一丝淡淡;暖意。
“原来如此,”计延宗松一口气,原本还怕是茶烹;不好触怒了他,没想到是他不喜欢团茶。可除了团茶就是叶茶,那是普通百姓喝;,高门士族并不推崇,以元贞;身份,总不至于喝叶茶吧?一时间也想不透,试探着说道,“内子也会做叶茶,王爷不嫌弃;话,改天也可让她试试。”
半晌,听见元贞漫不经心;回答:“好呀。”
他起身往外走,计延宗知道他是不耐烦再待下去了,以往每次求见都是这样,他似乎没什么耐心,总是听他说一两句话就径自走人,像今天这样坐了大半个时辰,跟他说了这么多还喝了茶;情形是绝无仅有;。也许他也听说中元节;时候皇帝夸赞了他做;诗写;字,近些天还召他随侍了一次吧。他上进得快些,反过来才能更得他器重。
心里热切着,连忙跟着起身恭送,看见元贞一步步往外走,路过明雪霁时忽地停下,低下了头。
高大;男子身形笼罩着纤细;女子,袍袖低垂,露出握惯了兵刃;大手,离她;手很近。心中蓦地闪过一丝异样,计延宗屏着呼吸,听见元贞低沉浑厚;嗓音:“明天,来找我。”
计延宗看见明雪霁;头垂得越发低了,发如云雾,后颈里一点白,柔细;光,看见元贞深紫;袍袖微微一动,几乎要碰到她玉色;衣袖,计延宗心里咚;一跳,下一息,元贞抬头撤身,迈步走了出去。
计延宗连忙跟上相送,突兀;心跳慢慢平复。明天,来找我,好古怪;说辞怪,但当着他;面,况且这人,又是元贞。都道他桀骜不驯,无视礼法,这小半年里他暗中观察,元贞确实是这种脾气,方才;情形虽然有点暧昧,但应该只是叮嘱明雪霁明天早点过来学习宫规礼仪;意思吧。
毕竟一个高高在上;王爷,与他那没什么见识;妻子,实在没任何瓜葛;可能。
深紫;背影消失在远处,计延宗回过头,看见明雪霁涨红;脸,她似乎怕得很,连耳朵上脖子上都红透了,计延宗心里生出一丝怜惜,她是个老实女人,平常极少见外面;男人,更别说在元贞面前,元贞刚才,又离得那么近。
走近两步低声安慰:“不要怕,王爷只是叮嘱你明天记得过来学宫规礼仪,到时候我陪着你,有什么你不懂;我会提点你。”
明雪霁点点头,余光瞥见廖延温和;脸,他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只是不做声,脸上烫得厉害,明雪霁慢慢吐着气。
时候不早了,再待下去就失了分寸。计延宗笑向廖延说道:“王爷平易近人,对仆如此关照,真让仆感激涕零。”
“翰林不必客气,”廖延笑了下,目光看过他,在明雪霁身上一顿,“我也极少看见王爷跟人说这么久;话,心情还这么好。”
明雪霁脸上越发觉得烫了,他会不会在心里嘲笑她,甚至看不起她?然而走到这一步,便是嘲笑,便是看不起,也都是自己选;路,哪怕是死路一条,她也必须走下去。
“当真?”计延宗眼睛一亮,欢喜到了极点,元贞待他,果然与众不同,如此,他更该抓住机会,博个更好;前程,“明天仆送内子过来学规矩学烹茶,但愿明天,还能得见王爷。”
“应该会吧。”听见廖延笑着回答。
心里热烘烘起来,仿佛看见自己封侯拜相,看见父亲沉冤昭雪,计延宗沉声道辞,踌躇满志走了出去。
明雪霁跟在他身后,走出几步突然心里一动,回头看时,元贞站在窗前,窗户开着,他带着笑,手指点了点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