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敬无力说话,只传了一个意念给张石:“迅速取走,以免被虫王躯体再吸回去!”
这些白水珠落在炉底,既不蒸发,也不了流动,就静静地停在那里,越来越多,没几息时间,便垒成一大团,像是一小瓣石榴一般。
张石蹲在炉上好半天,根本不敢贴近无比炽烈的炉火,对炉底的白水珠,也无计可施,只能干“看”着。
好在,这些包裹反气的白水珠,只增加,而没有减少。
又过了约莫十息时间,红云中不再滚落白水珠,而是冒出浓烈的白烟,一股腐臭的气味从中飘出来。
小石忍受不了这气味的“熏陶”,连忙闪开身体,让这些气体散入戈壁之中。
这时,张元敬体内的丹毒突然发作起来,原本如通衢大道一般的经脉,如同堵塞的水渠,法力难通,大量的厚土之力挤在部分经脉之中,导致其肿胀起来,身体表面也起了许多龙眼大小的包。
唯有水火灵力运行的那一条经脉,畅通无比,所有的丹毒,均被无声无息地清除。
张元敬知道,只要他意念一动,便可调集这些灵力,去扫除其余经脉中的丹毒。但是,若是如此,炉中的火温便会骤降,炼化虫王躯体一事就要前功尽弃。
然而,他虽头脑清醒,知道当前该做何事,前一种念头却始终不能根除。一念未去,一念又生,反反复复,纠缠不休。
而且,丹毒的为害越来越厉害,甚至要侵入一些关键之处,破坏他的根基。若是根基坏了,就算灭了虫王,保住性命,一身修为也要付诸流水,与死亡无异。
两种念头,如天人交战,时而此进彼退,时而此退彼进。一时之间,仿佛魔念丛生,难以克制。张元敬眉头紧皱,豆大汗珠从额头上冒出,顺着脸颊滚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识海中突然没了念头冲突,变得一片平和。他内视经脉,发现所有火毒不翼而飞,法力畅行无阻。
再看阴阳造化炉,白烟消散,虫躯化作一堆黑灰,覆盖在那些白水珠上。
“张石,虫王都被炼化了吗?”张元敬欣喜地问道。
张石说道:“是的。”
“过去多久了?我怎地忘了时间流逝!”张元敬问道,便要停止催发阴阳两火。
张石回答:“过了半日。”
张元敬有些诧异,这张石怎地如此呆板,只知道问什么答什么,浑不似往常活泼模样。但没有多想,仍去察看炉中情况,确认所有虫躯是否已经被完全炼化。
看了几眼,除了厚厚一层黑灰和被黑灰覆盖的白水珠,确实再无他物。
他放下心来,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炉中好像还少了什么!
“张石,你有没有觉得这炉中有些异常?”
“没有。”
“没有吗?”
“没有。”
张石怎么回事?张元敬定睛朝它看去,只见它停在半空,一丝不动,好似就在那里,又好似在极远之处。
不对劲!难道是幻境?他又去看炉中,脑中一惊:我还没撤去法力,为何阴阳两火就没了!
此念一起,炉中情景陡然一换,白烟浓郁,阻隔神识,不知其中状况,但有哀鸣之声冒出,显然,那虫王躯体还在炼化之中,远未到成功之时。
再内视经脉,发现经脉中火毒虽然严重,但尚未发作。法力仍可保持流通,而水火灵力则始终平稳有力,其所在经脉的丹毒,的确被清除干净。
又去看张石,只见它正围着他与阴阳造化炉来回转圈,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在他与张石的周围,则有淡淡白烟缭绕,浅而不散。
“老爷,老爷,你的面色有些不好,还能坚持吗?”
“老爷,这烟越来越大,好臭啊!”
……
“张石,不要叫了,反气能取出来吗?”张元敬出声问道,声音沙哑,像是嗓子里卡着东西。
“老爷,你没事就好。”张石欣喜地嚷道,随即又沮丧地说,“反气停在炉底,有炉火阻隔,张石够不到。”
“无妨。先不管那反气了,你想办法,将我周围的烟气吹散。这东西有些门道,影响神魂。”张元敬平静地说道。
他已经明白,刚才那些幻境,必是几只虫王垂死挣扎而弄出来的。
果然,此后尽管张石奋力驱散,周围的白烟却始终若有若无,张元敬的识海中不断出现各种幻境,耳旁也时常响起凄声厉语、鬼哭狼嚎,不断干扰他的行功。
到得最紧要的时刻,周围更是出现魔影重重,武皇的长刀,魔猿的黑盾,彩蝶的声波,宝树的枝条,冥竹的黄光,反复施加过来,且在他的身上和识海中,造成逼真的感受,好似真受了这些虫王的重击一般。
这些,莫名地让张元敬想起在天魔渊修士手中遭受的酷刑,想起当初吞服金鳞果时的惨痛。
他咬紧牙关,不为所动,只是一心一意维持阴阳两火,不看结果,不看周遭,心无旁骛,全心炼虫。
或许是三五息时间,或许是三五个时辰,或许是三五日光景,只听得一句“道友,你过分了”,眼前的无垠戈壁突然变得模糊,随即轻轻“咔嚓”一声,整个环境变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