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华与海诗政也知成安大长公主,早有倾慕之心,接花入手后各自和韵作诗,诗成二则:
“狼烟起边疆,壮士愤懑腔。
着我战时袍,卸我女儿妆。
轻骑踏雪去,燕山种新杨。
出塞为少年,归家不识乡。”
凌清辉叹道:“你母亲亦是如此。”徐云西与凌治隆四目相对,淡然一笑。
与徐昭华豪情中带着怅然不同,海诗政未曾真正到过边塞,诗作便多了一点潇洒浪漫:
“银鞍白马将,金尊玉贵娘。
兴亡心中责,挽弓笑膏粱。
明珠掷九天,苍茫云海上。
去家三千里,大漠沙莽莽。
边关望高月,浊酒慨以慷。
饮冰难凉血,持风作长枪。
纵横二十年,古道草覆霜。
悠悠青史册,犹闻马革香。”
传花数轮,张兰娘、温婉等人亦即兴作诗,言诤等朝臣亦作诗文以襄盛举,凌清辉大悦,命将诗作整理成集,并为之作序:
“元佑四年,上元灯会,奉皇太后宴于荣德殿。内外齐至,万国云集,太后悦之,命击鼓传花,饮酒作诗,一众欢欣,不负盛事。
此夜月朗星疏,灯火葳蕤,繁花粘于枯枝,焕然如春;百鸟栖息亭阁,天工巧夺。发天籁,舞细柳,四夷咸来朝贺,八方尽颂盛平。效彩衣以娱至亲,履六合而定九鼎。修身尚静,齐家崇宁,望紫萱而思过庭,执朱笔而日三省。步竹林,访七贤,问何故,作清谈。山中高士,空云报国热忱;田间生民,岂赖采薇以存?
嗟夫!羲皇垂拱,时已久远,虞舜明德,民知至孝,无为之治庶可得焉?枯荣从时,江河水昼夜不舍;兴衰有数,君亦为天地过客。母安之所系,膝下儿孙;民安之所系,堂上君臣。三纲有序,四维既张,是以国富民强;厉兵秣马,昭德教化,才祝万寿无疆。或可幸者,内外齐心,君臣同德,推己及人,王道之业几可成也。今集录诗文,传之后人,勿忘治世之德。钦哉!”
诗集名字倒质朴,题为《元佑四年元宵诗作》便罢。晴翠回去后便跟凌清辉要求:“陛下,我的诗能不能署名?不要写才人,谁知道哪个才人,我要写我的名字。”凌清辉一口答应:“传令勘校处,不拘外臣宫妃,俱写明作诗人身份,姓名字号,不使才情埋没,后人无考。”
这道圣旨倒是令妃嫔们都很高兴,宋静怡沈令月等未能赴会者闻知亦大为叹息。
经此一事,凌清辉教晴翠读书的热情更高,也不再拘泥于好读有趣,晴翠抱怨道:“陛下近来讲得都深奥,我又不考状元,做什么学那么累?”
凌清辉笑道:“你都能读《孟子》《荀子》了,狠下几年功夫,这科举也未必不行。”
晴翠如今读书多了,也能大致明白元宵那日自己作诗之后为何凌清辉那样高兴,又把他的诗与序来回看了几遍,握着凌清辉塞给她的各样御笔书文愣神半日,竟果真认真读去了。
凌清辉越发欢欣,整日与她黏在一处,凡有疑问旋即解答。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晴翠慢悠悠念完,戳一戳凌清辉,“陛下,什么意思呀?”
凌清辉翻看着勘校处送来的新书,时不时勾画一处写几个字,闻言懒洋洋地说:“这话意思就是说,君主嘴巴不严,大臣就没法给你效力了;大臣嘴巴不严,就可能丢了性命。做事不能保密,有什么想法什么安排,大嘴巴哇哇全往外倒,这事肯定要完。”
晴翠若有所思点点头:“有道理。”突然又转头问道:“那你怎么每次都跟我讲得那么多那么细?你也没‘密’呀!”
凌清辉把书卷成一卷,轻轻敲她脑袋:“与你相关又不明白告诉你,让你稀里糊涂不知所措,那叫君子慎密吗?那叫故作高深装大尾巴狼!”
晴翠说:“我以为君王都是戏文里那样,高深莫测,什么话都不直说,让别人自己猜。”
凌清辉笑着摇头:“不是一直这样,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这样,长久来说,政令不明有害无益。君王以为自己含糊其辞能甩脱责任,岂不知大臣也是这么想的,公卿对州牧含糊其辞,州牧对郡守含糊其辞,到头来全国一团乱,岂不反害了朕自己?不如下个明确指令,叫他们从速去办。”
晴翠问道:“我看你跟少府卿说话就不是很明白,有时候我就听不懂。”
“那是因为他知道我偏好什么,我也知道他的性子会怎样办这件事,除非这事不按往常惯例来,我才会特意提醒他,”凌清辉说,“等你以后熟悉这套规则了,我们又知道彼此的性格,那就很容易不约而同地想到一起,也会在需要一唱一和的场合打配合。”
“这就是默契吧?”晴翠很有些神往,“就是孔明和周瑜大都督一起在手上写字,两人看是不是写的同一个字的故事。我以前就在想,他们怎么那么聪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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