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嬷嬷继续说:“初三日,奴婢与三位嬷嬷及诸多宫女太监侍卫一同陪伴娘娘出门,来向惠太妃请安,惠太妃安抚了贵姬,又派洪嬷嬷送贵姬出门。在风和院外,再次遭遇衡阳王,衡阳王调戏贵姬,贵姬忍无可忍,自己打了他一拳,侍卫们也冲上去打了衡阳王。这件事洪嬷嬷从头至尾都看到了,我们也没必要隐瞒。”
洪嬷嬷躬身道:“太后,确如何夫人所说。奴婢也愿意单独一间屋子写口供。”
太后无力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都回去吧。”
何嬷嬷抬起头来,看着太后:“太后,奴婢还没有说完。六月十二,圣上驾临行宫,回到清暑殿,见贵姬住在这里,十分奇怪,奴婢等便将发生的事告诉了陛下。秦嬷嬷与郑嬷嬷分别扮演贵姬与衡阳王,将对话一一复现。贵姬的内管事陆仁嘉亦在场。接着三位侍卫长也进来,将他们所经历那部分禀报陛下。”
何嬷嬷跪倒:“臣等一起对陛下发誓:所言句句属实,可以在陛下、太后、太妃面前,与衡阳王当面对质。若有半字不实,或有春秋笔法搬弄是非,臣等俱愿满门抄斩!今日奴婢亦是此言!请太后传令所有涉案人员,前来录出口供!”
“好了好了,哀家信你的,做什么闹这么大,”太后不耐烦地摆摆手,“既然不是诬告就算了。”
何嬷嬷半辈子几乎都是在宫里度过,很清楚这时候聪明的做法该是什么,可她也不知怎的,偏就忍不下这口气:“太后传我们来时,说若是诬赖亲王,便要整顿后宫。期间又对细节很是在乎。如今只说不是诬告便算,因何不传人证,不看物证,不录口供,不还贵姬一个公道?”
太后勃然大怒:“衡阳王因她受此重罚,祸及子孙,难道还不够吗?她还想要什么公道?”
何嬷嬷梗着脖子:“衡阳王被罚,是陛下给的公道。惠太妃不为亲子遮掩,接受处罚,是太妃给贵姬的公道。太后只管诬赖亲王,不管亲王诬赖,奴婢看不出太后给的公道!”
太后大怒:“何云傲,你放肆!若不看在你是个奶娘的份上,哀家今天就斩了你!”
何嬷嬷身板挺直:“就是下十八层地狱,奴婢今天也要向太后要一个公道!”
太后一时有些骑虎难下,她这太后的富贵尊荣,说到底都系在皇帝身上,斩杀他的奶娘是断断不能的。莫说奶娘,就是他看重的小奴才,也得交给皇帝自己处置。不动皇帝心头的人,这是太后得两代帝王敬重的秘诀。
太后拨弄着手中念珠,看着和她对上的何嬷嬷,心里烦躁不已:宫中常有含糊其辞春秋笔法以构陷他人之事,她本想把人叫来问问,弄清楚事情原委,最好谣言是子虚乌有,最起码要弄成两人中间有误会,衡阳王并无此意,都是宫人在中间播弄是非。
皇帝刚处置了一批宫人,皇后也在整顿掌刑司,正好顺手再处理一批挑唆主子生事的宫人。如此一来,衡阳王洗脱冤屈,恢复亲王位,何愁选不到好的王妃?
没想到她不过是追问得细了些,这奶妈子竟咬住不放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撵出去?皇帝恐怕立时得知消息,再来闹一场。可传那么多人来对质……
太后长叹一声:“何嬷嬷,你是宫里老人了,该知道很多事都只能一床被子盖过去。陛下已经处罚了衡阳王。事情过去半年,眼看着就要给他选人指婚了,这时节再传人来对质,闹大了,叫他怎么娶亲?”
何嬷嬷冷冷道:“衡阳王调戏皇嫂尚能娶亲,奴婢不知若贵姬身边无诸多护卫,万一有个闪失,这条命是否还能保住。”
“就算有什么,她既是无辜的,不过是出家修行罢了,皇家向来仁慈,谁还会要她的命?”太后怒道,“衡阳王贵为宗室,不过年少无知犯了点小错,早些娶亲有媳妇规劝着也就改好了,你一定要让皇室出个丑闻吗?”
柳冲突然在殿外禀报:“启禀太后,臣已派人去清都紫府,传一干涉案人等来寿康宫。为保密起见,不曾告知他们原因。现众人在院中候旨。臣亦往御前禀报,要取何嬷嬷所说信件,请太后太妃过目,陛下说他亲自送过来。”
太后抓起手边茶盏就砸了过去:“你混账!”
茶杯在柳冲面前砸得粉碎,柳冲叩首:“启禀太后,实因此事在宫中私下里传得很广,不独当时亲历的侍卫知道,那期间留守松鹤斋的侍卫也因临近清暑殿听到一些,再远的因不知详情,反倒臆造编撰出离谱情节,有污天家。臣以为太后确实该将此案严肃落定,此事不为再罚衡阳王,甚至不为给贵姬娘娘公道,而是事关陛下颜面威严,必须请太后整顿后宫,终结传言。”
凌清辉过来时正听到这一句,脸色更加不好,抬脚进来,看了一眼四周:“都平身吧。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来这事了?”
太后语气也有些僵硬:“还不都是为了小六的婚事?只因你连番降旨罚他,如今连个三品穷京官的老婆都说自家小门小户,女儿没见识,不配入王府。这是给王爷选正妃啊!她们怎敢这样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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