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叶知让和裴景淮去江城见了之前约好的婚纱设计师,经过一番讨论后最终确定了婚纱的款式。
至于举行婚礼的场地,裴景淮最开始是想去他在国外的庄园,因为那里更有城堡的感觉,但是后来,他又想了想有些担心外婆年纪大了,受不了长途飞行,于是在和叶知让商量过后,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中规中矩的将举行婚礼的地点定在了前年裴氏集团在苏城新建的酒店。
这个酒店的建设项目,规模宏大。
在裴景淮的预期中,或许再过几年就能完全取代裴老爷子曾经一手打造的万珍酒店,至于万珍这个名字也势必会被吞并,遗忘,和老一辈人狗血的感情故事一起,被掩埋在时间的尘埃里。
裴景淮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所有事都是对的,可每当他看见万珍这两个字,就会想起裴老爷子临终前,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请求他将自己和原配夫人徐万珍合葬在一起。
裴景淮问他,那他妈妈呢?那个千里迢迢勇敢追爱的女人该怎么办?
裴老爷子眼中噙着泪花,似是回忆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景淮觉得可笑,他敬了,怕了二十多年的父亲,这个骄傲到从不曾对谁低下过头,永远挺直脊梁受人尊敬的先生,却在生命的最后诠释了何为自诩深情的凉薄。
原配夫人早逝,他自认为一直深爱,却还是心很大的装下了另一个人,而这个人从未见过他心中不可磨灭的月光,却终其一生在感情中低人一等,直到死亡降临,直到时逾多年,她依旧节节败退,依旧不被选择,依旧不曾感受过公平。
她爱一个人没错,她的存在也没错,错的是她选的这个凉薄的爱人,贪恋的是一时的新鲜欢愉。
她活着时,他不肯给承诺,因为他的承诺早就给了别人。
她死后,他或许也曾想过她,可他念着的始终是另外一个人……
所以裴景淮很讨厌万珍这两个字背后所蕴藏的虚伪的自诩深情。
每每看到,都会让他想起他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会让他觉得,自己也和她一样蠢,一样要受命运摆布,接受裴老爷子的算计,每年清明,老爷子的忌日,他去祭拜,祭一座坟,拜两个人,其中一个还不是他的母亲。
老爷子的算盘直到清醒的最后一刻,打的都很响。
死后,也要告诉裴景淮,十年,二十年在他将裴家彻底攥在手里之前,只要他还想要孝顺的名声,想要集团各方元老的支持,那他该敬的孝,就一点也不能少。
他们是父子,是上下级,从来都不是平等的,裴景淮身为儿子就要听他的话,因为他给了他生命,给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裴景淮如果以前想要反抗,裴云业就是最好的下场,裴家从来不缺新的继承人,而裴景淮却需要强大到拥有选择的权利,所以他必须忍耐,蛰伏……
这些旧事,和裴老爷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裴景淮从来没有告诉过叶知让。
他还是希望,在叶知让心里,老爷子依旧是那个救她于困顿之中的慈祥爷爷,是在她过往狼狈回忆中照亮过一段路的光,是那个告诉她,她的人生也可以有一万种可能的人。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晚上,叶知让和裴景淮陪外婆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的谍战剧正演到精彩部分,外婆全神贯注的看着,连手上织毛衣的动作都停了。
叶知让有些心不在焉的等着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好给裴景淮过生日。
至于裴景淮,他在思考要怎么说服叶知让暂时放下工作,赶在年前和他一起出去旅趟游……
终于伴着电视里的一声枪响和外婆的一声惊呼,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
叶知让几乎是立刻起身小跑向了厨房。
一集电视剧播放完毕,外婆揉了揉眼睛,拿遥控器关了电视,她回头朝厨房方向望了一眼,哎呦了一声:“瞧我这记性,差点儿把正事忘了。”说完,也拿着拐杖起身,小声念叨着什么往卧室走去。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了裴景淮一个人,他左右看了看,大概知道这祖孙俩在忙什么了。
他起身走进厨房,从身后环住了正打开冰箱拿蛋糕的叶知让的腰,叶知让捧着蛋糕,转了个身,指挥着他关上冰箱的门:“就在餐厅吃吧,去客厅的话,回头收拾起来也麻烦。”
裴景淮嗯了一声,跟着叶知让走出厨房,他拉开椅子坐下,由着叶知让给他戴上了幼稚的生日帽,等叶知让准备好蛋糕,外婆也拎着一个纸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我们景淮又长大了一岁!”
外婆在主位上坐下,叶知让拿了根蜡烛插在蛋糕正中:“外婆,你最近血糖高,可不能吃蛋糕了,你就看看,唱个生日歌就行了,要听话!”
外婆撇了下嘴:“这不能吃,那不能吃,都听医生的,我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叶知让笑着摇了摇头,她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蜡烛,然后小跑着去关了餐厅的灯。
屋子里暗了下来,外婆哄孩子似的拍着手和叶知让一起给裴景淮唱起了生日歌。
裴景淮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眼睛,许下了生日愿望。
他希望家人幸福健康,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