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口。
“将军,用布围着挡一挡吧。”万吉的口鼻围的严严实实,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万百泉。
中午时分,他们一行人刚到燕子口就起风了。
从城墙上往下望去,黄沙一片,往常天气好时还能看见几抹绿色,但今日入目除了黄沙还是黄沙。
万百泉接过万吉递过来的布巾,在脑后利索的打了一个结。
“这风来的真是时候。”有了布巾的遮挡,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闷。
万吉也朝下看了看,赞同万百泉的说法,黄沙卷地,不止他们看不清,南境人也是如此。
起风的日子,寸步都难行,更何况行军打仗。
“只希望这风多吹两天,看看能不能等到元启的支援。”
“若是不能……”
剩下的话,似是被狂风吞噬了,但若是等不到元启的支援,那么仅剩的万家军将会与飞临县共存亡。
作为将军,绝无临阵脱逃的可能。
万吉宽慰道:“将军会有转机的。”
“但愿吧。”
若是局势不可逆转,他只愿沈淮安能够平安快乐过完这一生,不要再淌这片浑水。
万家之于大周已经尽心尽力了,他的女儿、女婿又何尝不是为了大周而丢了性命?
当初,若皇上没有疑心万家,他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儿怎么会被送到南境?
父女二人委身这片黄沙之地,还不能让其满意,竟将主意打到了万婉的婚事。
沈二自从军后,英勇无畏,为了大周打了多少胜仗,只因他是万百泉的部下,便永无拜侯封将的可能。
万婉沈二成亲后,万百泉本想请旨,让皇上念在他戎马一生的份上,允许沈二回京修养。
请求的书信还没寄出,便得到了要将他押解回京的消息。
这时,万婉又有了身孕,慌乱间,沈二带着万婉回了大河村。
本就身子弱,怀孕后没有好好休养,忙着赶路,终是在分娩时丢了性命。
沈二一身伤痛,没有好好救治,不然怎么会连一头熊都抵挡不了?
思绪万千,万百泉眼角滑落下几滴泪水。
一向都是以铁面将军人设示人的万百泉,在想到女儿女婿时也禁不住落了泪。
“回去吧,今晚让大家提高些警惕。”万百泉交代道,下城墙时不小心踩空。
万吉急忙扶住,“将军,小心脚下。”
“天黑,沙尘大,我上来是也差点摔了。”
从城墙上下来后,万百泉躲过万吉扶他的手,“平地了,没事。”
尽管不服老,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老了。
沿着一排排低矮的房屋走过,左拐右拐进了一间屋子,屋内点着几盏油灯,晦暗的灯光照着一方刚收拾出来的书桌。
桌上的笔墨纸砚沾满了灰尘,屋内全是泥墙,窗户极小,用黄纸糊着的,目的是为了防风沙,但效果不怎么好。
万百泉拿起墨锭,开始研墨。
【朔儿亲启: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如今飞临局势危急,为师朽命一条,死不足惜。
若此次为师未得善终,请朔儿必护得小安周全。
叩谢于心。
万百泉亲笔——】
信纸被封好,明日会送出,他也希望这封信派不上用场……
为将者,为兵者,必用鲜血护卫脚下的土地,虽万死仍犹未悔。
————
京城,越秦王府。
“王爷——王爷——”
“大事不好了。”喜公公急匆匆的小跑进屋。
越秦王正在与闲静王项游对弈,两人看向喜公公,“怎么了?”
喜公公猛地喘了两口气,急切解释道:“飞临出事了。”
“万将军,下落不明。”
项朔手中的白棋落在了地上,“你说什么?”
声音骤然拔高,似是带着万分的不可置信。
项游略显冷静,将喜公公脖颈的衣服从项朔手中解救出来,“别急,先听听是怎么回事。”
“南境贼人突袭燕子口,万将军势单力薄,出城迎战后,没了、没了踪影。”喜公公磕磕绊绊道。
项朔身量颤抖的往后退了一步,此时此刻脑子一片空白,燕子口…飞临县……
“飞临的兵呢?赵远呢?”
“大周数万兵力抵挡不了区区南境贼人?”
飞临的驻兵一向是整个大周最为庞大的兵力部署,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消息就失守呢?
喜公公吞吞吐吐的不知该怎么回话。
项游的眉头也紧紧的皱着,“照实说就行。”
“赵将军,没有在飞临。”
“燕子口战事危急时,万将军派人去传信,被硬生生赶了出来。”
项朔拿过安置在架子上的佩剑,“竹岳,备马进宫。”
项游急忙拉住项朔,“你先冷静,咱们从长计议。”
“你今日若是提剑进了宫,明日便会有越秦王觊觎皇位,逼宫的传言。”
“万将军只是下落不明,当务之急是解飞临之困,找到万将军。”
“更何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