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八日晚。莱凤国京城,城北的城隍庙门口。
“姓名,年龄,籍贯,死因……”
新上任了一个半月的凤城文判官梦黎世,正坐在城隍庙门口的一张书案前,埋首为前来报道的最近一个月内死去的幽魂做登记。
“司天瑜,三十五岁,莱凤国凤城城南人氏,死因……死因为被凌迟……”幽魂司天瑜神色复杂地望着端坐在自己面前,身穿一袭文判官儒雅长袍的美男子。
梦黎世闻言蓦地顿住手中的判官笔,抬头望向伫立在书案前的那抹幽魂。
但见她头发蓬乱,形容狼狈,身穿一袭白色囚服,胸口还有个大大的“囚”字。她的眼神中透着绝望和无助,仿佛是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飞鸟,想要展翅高飞,却又无法逃脱。
司天瑜是被皇帝纳兰蕴之下令凌迟处死的,由于其肢体残缺不全,死后的司天瑜幽魂是其凌迟之前的模样。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梦黎世的眼神冷冷地扫了一眼司天瑜的幽魂,这个女人是他凄惨一生的罪魁祸首。
然而,在梦黎世悠悠地收回视线后,便再次提起笔,面沉如水地为司天瑜进行死亡信息的登记。他的笔触一如既往地沉稳而坚定,除了起初的讶异过后,内心便再没有丝毫的波动。
“阿黎~”
望着那张公事公办、毫无表情的脸庞,梦黎世的冷酷无情让幽魂司天瑜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
但见她捂着发疼的心口,觉得那里仿佛比被凌迟的时候还要痛上千倍百倍。梦黎世冷漠的眼神犹如一把尖锐的刀子,直接刺入了司天瑜的灵魂深处,让她感到一阵钻心般的疼痛。
“大胆!竟敢直呼文判大人的名讳!”伫立在梦黎世身旁的一名鬼差厉喝道。
“这位差娘有所不知,你们的文判官他……他生前是我的发夫……”幽魂司天瑜无力地解释道。
“哼!原来你就是那个害得文判大人枉死的负心渣女!”鬼差不屑冷哼道,“如今文判大人已是地仙之尊,而你不过是一个连鬼都称不上的幽魂,还敢前来攀扯关系,简直岂有此理!”
“还有,以你生前的所作所为,待地府的勾魂使者前来押你的时候,本差娘定当请求她上奏阎君,最好把你打入畜生道,来世当猪当狗当鸡当鸭……让你尝尝被人类宰杀的痛苦,也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因果报应。”
“或者把你投入饿鬼道,让你永远遭受饥饿的折磨,看你还敢不敢再为非作歹。再或者把你打入地狱道,让你在岩浆中受尽煎熬,在刀山剑林中体验万劫不复的痛苦……”
鬼差的声音森冷无比,她的话亦是冷酷无情,让幽魂司天瑜顿觉不寒而栗。一想到自己即将前往地府受到比人间的凌迟还严厉的惩罚,她的魂身都情不自禁抖了几抖。
尽管梦黎世才来凤城的城隍庙上任文判官不久,但无论他的才华、气度,还是勤恳工作的态度,抑或与同僚之间的相处都挑不出毛病,差娘们对梦黎世,十个有九个没有不心生爱慕的。
如今陡然间见到生前害过梦黎世的幽魂司天瑜,差娘们均是恨她入骨,对她自然不可能有丝毫的客气可言。
梦黎世见工作被耽误,遂抬手阻止了鬼差继续和幽魂司天瑜说话。“行了!后面还有很多幽魂需要登记,已做好登记的到后门那里排队,等待夜半时分地府的勾魂使者前来。”
“是,梦判。”
“司天瑜,即刻前往城隍庙的后门去等待!”
鬼差朝幽魂司天瑜投去一记让她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即便喝令她离开别挡着后面的幽魂报道。
幽魂司天瑜闻言,再次把目光投向那个端坐在书案前埋首写字的俊美男子,这一眼之后,或许便是他们永生永世的不复相见……
幽魂司天瑜神情恍惚地走到城隍庙后门,排在了现有队伍的最后面。她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心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
夜色渐深,二十九日的子时,地府的勾魂使者准时到来。幽魂司天瑜跟着其他幽魂一起,被带走了。
梦黎世完成了所有幽魂的登记工作,他站起身来,目光无意间扫向城隍庙的后门,看到了幽魂司天瑜离去的背影。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地府的勾魂使者走后,梦黎世也回到了城隍庙里。
“梦兄啊,前世的恩怨情仇,造就了今生的爱恨纠葛,无论良缘抑或孽缘,你与那司天瑜都再无交集。不必再为司天瑜而烦恼,也不必再为你们的过往而纠结。放下执念,你才能真正获得新生。”
苏沐天晟的声音低沉且极富有磁性,他那语重心长却又字字直击灵魂的话语,亦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梦黎世闻言心头微微一怔,犹如被当头棒喝,萦绕在其心中的烦恼和纠结也随之渐渐消散。但见他抬起头,望向远方,眼神坚定而自信。随即便见他虔诚地朝苏沐天晟拱手行礼道:“多谢城隍爷开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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