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意味着施小蕊的堂兄的新生,而施小蕊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那时的器官移植手术技术不够成熟,接二连三的病症找上了施小蕊,她不能四处旅游了,多半时间只能待在家里静养。
施家的确将她照顾得很好,大家都将她奉为施家的救星,吃饭穿衣都有人伺候,原本看不起她的亲戚们都过来嘘寒问暖。
但施小蕊要的不是这些。
她生来就是向往天空的飞鸟,总关在笼子里算怎么回事?
即便只能躺在床上,她也无时无刻不在唱戏。
有时,堂兄的同事来到家里,都会被她的唱腔吸引过去。
当他们知道她唱的是傩戏时,都吓得退避三舍,再也不敢来施家做客。
这也不怪他们,他们自诩君子,自然不愿意立于危墙之下。
施小蕊的身体休养好后,她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以前的戏班子,却只见到了班主独自一人坐在戏台的墙根。
“现在哪还敢唱这些戏啊,多说句话都是错的,难咯。”他抽着旱烟,抬头问道,“小蕊,正好你回来了。我有个侄子,人还不错,你要不认识认识?”
班主的侄子是个戏痴,傩戏的唱词他能倒背如流,但嗓音条件不行,唱得不好。
虽然施小蕊年纪比他大些,但在他眼里,施小蕊可是他们那一带的名角,自己还是高攀了呢。
“他对我呀,确实是没话说。那个时候,家务都是他干,饭也是他做。他总说我是唱戏的,平日里得好好保养、休息,不能累着。”施小蕊的脸上难得浮现出甜蜜。
但她现在形单影只,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施茂海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他是……去得早?”
“不知道,我们很早以前就分开了。”施小蕊叹了口气,“我们结婚以后,久久没有孩子,去医院一查才知道,我不能生育。”
同样是那场手术的后遗症,施小蕊从未如此痛恨过施家。
再大的病痛、苦难,她都一个人撑过去了,为什么上天连一点活路都没给她?
她的丈夫并未苛责她,但公婆知道后都很激动,他们生活的地方、时代禁锢着他们的思想,他们无法接受生不了孩子的儿媳妇。
于是,他们以死相逼,班主和丈夫两面为难,施小蕊知道,她该离开了。
她没有留下书信,没有人知道她是哪里人,就没有人能找到她。
“回到施家后,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看什么都不顺眼。”施小蕊苦笑着,“我把怒气怨气都发泄在别人身上,可我自己心里也没有好受一点儿。”
那段时光无疑是备受折磨的,无论是施小蕊自己,还是施家所有人。
一想到他们还要再饱受煎熬几十年,直到施小蕊去世,有人无法忍受了。
“他们让我别再闹了,条件是,过继给我一个孩子。”
施小蕊是盲人,施先生却感觉她在紧紧盯着自己。
施先生没有兄弟姐妹,因为他母亲生他的时候岁数不算小了,加上难产,导致以后无法再生育了。
后面发生的事,所有人都能猜到,施先生的父母不愿意让出自己唯一的儿子,施小蕊伤心欲绝,从此离开了施家。
施先生的父亲临终前,深感愧疚,所以把自己所有的财产留给了堂妹。
他不允许施先生和施小蕊有过多接触,可能是怕她抢走自己的孩子。
施小蕊轻声说道:“其实,那会儿我想开了。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也可以继续待在施家,和他们相安无事。。”
但她忘不了,当她听说嫂子不能生育后,她想劝慰这个和自己一样苦命的女人,也想告诉她,自己没有打算夺走她的儿子。
她听到堂嫂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这么多年了!你就是欠了她一条命,也该还清了吧?你到底要我再过多久这样的生活?!”
“你说什么呢?小蕊平时为难过你么?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小蕊是个讲道理的人,咱们和她好好商量不行吗?”
“我受够了!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家大气也不敢喘,干什么都得看施小蕊的脸色!做饭只能做她爱吃的,她花粉过敏,我连个绿萝都不敢养!”
堂嫂的声音愈发激动,她带着哭腔吼道:“更别说我怀孕这段时间了,你们施家人高贵,施小蕊是恩人,你是名角,我就活该给你们当保姆?”
“姓施的!要商量,你自个儿商量去吧!我现在就离开你们施家!”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的存在已经成了别人的痛苦。
楚遥颇为感慨,大恩如大仇,所以她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地帮别人。
世上能够知恩图报的有几人?
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受了恩惠而不知感激的人,而是恩将仇报之人。
比起他们的仇人,他们甚至更恨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
从那天起,施小蕊就知道,她没有家了,堂哥是施家的继承人,堂嫂是堂哥的夫人,她的父母都是施家人。
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她不是。
时过境迁,前半生她认识的人都渐渐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堂兄留给她的财产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