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丫头胡说。”
我笑着蹲下,用手轻轻地勾起了秋兰的下巴,慢条斯理地说:
“你可知道,在我的院门被母亲用木板死死钉牢的情况下,若是要到东北角的杂役房里去,我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秋兰被我逼迫着抬起头与我直视。
她的脸色吓得惨白,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整个身子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她死死地咬着唇,仰着头,垂下眼眸,不敢看我。
我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下巴,只是看到她这幅惨兮兮的模样,却突然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于是,索性放开了她,站起身来,继续说:
“其一,是翻过我院子东边的高墙。那墙足有两丈高,院内没有高梯,我翻不过去。即便找到了高梯,翻了上去,我也没办法从墙上下去,因此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其二,是钻过我院子东墙角的狗洞。那狗洞在灌木荆棘之下,我这身衣裳是生辰日阿爷送我的,说鹅黄色最衬我,就这么一件,我怎么会舍得穿它去钻狗洞?你又如何能看见我呢?”
“大姑娘……我,我,奴……”
秋兰面对着我一连串的问题,终是绷不住了,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但最要命的并不在此,我的话就像是春日里的一颗闷雷,扔进了深水里,没有水花,却振得四周不敢吭声。
齐府的嫡长女在齐府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就这么被摊开了说,多少有些令人唏嘘。
“够了。”
齐衡坐在首位上,忍不住地低喝了一声。
今日发生的这些事,都给了他太多的震撼!
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齐衡压抑的喘息声,像是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这又是钉木板,又是封院门,又是钻狗洞,又是没钱买衣裳,这个家,你是如何当的!”
齐衡当众摔了杯子,急斥白脸地冲着谢氏嚷嚷着。
却没想到,谢氏这次只是冷冷地瞧了他一眼,轻轻一笑,并不作声。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半晌,二姑娘齐幼薇终是忍不住上前拉了拉母亲的衣袖,谢氏这才看在薇姐儿的面子上,扯着袖子,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老爷呀!这个家十几年了,都是这么当过来的。府里的那点金银要够上这一大家子的开销,可不就得这边儿缩一点,那边儿省一点的。现下是省了大姑娘的,回头就该省薇儿、信哥儿、瑾哥儿的,只是谁前谁后罢了,怎么当家就当出问题了呢?”
谢氏撇着嘴,睨了眼气鼓鼓的齐衡,继续发问:
“这当家当出的问题,是今日文姨娘跳井跳出来的吗?还是她谢阿抚的女儿受了些委屈,这个家,我就当出问题来了呢?!”
谢氏不提谢阿抚还好,提起谢阿抚,她越提越来气,说到后头竟带着些质问的意思。
齐衡听着谢氏不阴不阳的问话,坐在椅子上,没有吭声,整张脸沉得要滴出血来。
四周的众人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个个儿像个鹌鹑似的闭耳垂目地缩在一旁,谁都不想去触这眉头。
二姑娘薇姐儿站在一旁也有些着急了。
她知道若是母亲的话头今日被挑了起来,那么怕是不能轻易地被拉住了。
于是,她赶忙冲着对面的信哥儿使着眼色。
信哥儿也瞧见了薇姐儿的眼色,他懂得阿姊想让他干些什么,只是他犹犹豫豫地看了眼阿爷那黑成锅底的脸,默默地摇了摇头,不敢上前。
没法子,二姑娘暗暗地叹了口气,关键时候还是得自己上,于是她不光上前轻轻地拽住了谢氏的衣袖,还轻声地唤了句“母亲”,带着些乞求的意味,她想让谢氏可以就此打住。
但谁知,谢氏在齐府里待了这么多年,心里憋着的委屈何曾少过?
更何况今日她还在谢阿抚的女儿的面前落了面子,她是不想忍了,于是,谢氏一点点地扯开了二姑娘的手,惨笑了声,继续说:
“哈,想当初,我刚及笄的时候,因着我长得像她,你就点我替她给你做续弦。我可说了一个不字?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当不得这个家?我生薇儿、生信哥儿虚弱得差点死在床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当不得这个家呢?!怎么现在,她谢阿抚的女儿受了些委屈,这个家我就当不得了?!”
谢氏越说越气,每每只要掺上谢阿抚和齐幼贞的事情,她的耳朵里就听不见好赖话了,就想跟人干到底。
二姑娘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你!你!你!妒妇尔敢!”
齐衡坐在旁边气得要跳脚,他“砰砰砰”地连拍了数下几案,一把子将几案上的茶杯“啪”的一声全扫到了地上,但看着满地的碎片,他仍是不解气,说着就要将几案也举起来摔到地上去。
“呵。”
谢氏斜着眼瞧着气急败坏的齐衡,没有半点服软的意思,更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她冷笑着站起身来,轻轻地掸了掸衣裳上的褶子,慢条斯理地作了个揖,笑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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