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短短两日,禅院影又推开议事堂的障子门,这次禅院扇没在堂上,只有禅院直毘人独坐饮酒。
“家主。”禅院影默默跪坐到下首,习以为常地规劝,“饮酒伤身。”
“总有一些爱好。”禅院直毘人说,“叫你不喝咖啡也是很难的。”
他也不是把禅院影叫来看自己喝酒的,此时暂且放下酒杯,侧过身来面向禅院影说:“你受伤的事情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从你出世起,这类事情就没有断过……”
他微微沉吟,啜了一口酒才问道:“这次的诅咒师,有透露什么特别的信息吗?”
特别的信息?禅院影回想与秋田仁的寥寥几句对话,迟疑说:“似乎对我和五条悟的身份看不惯。”
“他术式的增强方式比较特别,”禅院影思索着说,“即使承受这样的痛苦也想要刺杀一个人……让我觉得或许并不只是出于对悬赏金的渴望。”
禅院直毘人“嗯”了一声,放下酒杯说:“在你没看到的地方,禅院家的势力为你拦下的危险事件正在逐渐增加……一年以来,这是你遇到的第一条漏网之鱼,但不会是最后一条。”
“这样的传言有很多,你自己也知道。”禅院直毘人凝视禅院影,“‘十影’、‘六眼’的出世打破了咒术界的平衡,导致日本咒灵激增——尤其是你和五条悟相继入学,进入公共视野之后,有些人越来越坐不住了。”
“影。”他说,“这是你的名字,也是我的期望,在如今的时代,更将成为你的责任……我答应过,只要不侵害到禅院家的利益,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现在我不得不以禅院家主的名义,要求你回到家族的庇护之下。”
禅院影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好一会才说:“我还是……需要再考虑一下。”
禅院直毘人喝了一口酒,微微笑道:“我明白。年轻人心里总是有很多问题,我愿意等你考虑清楚,但有些人未必愿意。”
他挥了挥手说:“算了,你先回去吧。不过,你的安全牵涉到千头万绪,尽快给我答复。”
“是。”禅院影说。
他站起身来,向禅院直毘人行礼告退,手扶在障子门上正要推开的时候,又被禅院直毘人叫住。
“对了,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禅院直毘人说。禅院影颔首回目,在他笔直尖锐的上髭之下捕捉到了一丝调侃的笑意。
“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替你处理好了。”禅院直毘人说,“——你上交报告的字迹,跟平时不太一样。”
*
禅院直哉在议事堂边的回廊外来回走了快十分钟,烈日晒得他浅金色的头顶发烫。
他百无聊赖地踢地上的石子,海外园林大师精心造就的枯山水景观被他糟蹋得七零八落。
“直哉?”
禅院直哉捏紧汗湿了的手心,梗住脖子,故意慢吞吞地抬眼去看从议事堂里退出来的禅院影。他站在回廊之中,隔着矮矮的栏杆看过来,一金一蓝的双目映出廊檐的阴影。
“刚去演武场,路过这里。”禅院直哉说,“今天也不是月中,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比禅院影矮了十多公分,又不肯仰头看他,眉毛压着堪称婉约的漆黑上目线,挑衅的话也显得不太有威慑力。
……不过禅院直哉的“威慑力”,禅院影根本从来没有意会过。
禅院影从禅院直毘人的话里分出心思来回答他,“出任务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家主希望我优先考虑自身的安全问题。”
“安全问题?”禅院直哉不动声色地扫视他全身,从喉咙里发出冷笑,“你要是真的考虑安全问题,就该早点从那什么高专退学。一年级的新生也会被派去祓除一级咒灵,说白了都是一群炮灰。”
禅院影回过神来,多看了几眼这位不久前刚被自己确诊为叛逆期的堂弟:“……你倒是跟他一条心。”
禅院直哉从小就爱缠着他,又是家主的嫡子,在禅院直毘人的默许下,相当一部分时间在禅院影教养下成长。虽说因高专学生时间安排紧凑,禅院影一年来都只在月中回宗宅一天,但还是保留了关注堂弟心理健康的习惯。
“炮灰?”禅院影说,越过栏杆“邦”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少爷,你能长到现在还不出任务是为什么?”
禅院直哉被他拍得往前一倒。他其实知道禅院影想说什么,但还是要跟他犟嘴:“因为我们姓禅院。”
“……”禅院影心说这时候“我们”上了,我可不是特别评定咒术师。
他也知道禅院直哉故意跟自己顶嘴,没跟他计较,随口说:“下次出任务带上你。”
禅院直哉“哼”了一声,撑着栏杆跳进回廊,揣着手不快地说:“带我出任务?老头答应总监部也不答应。”
烦死了。禅院直哉想,连自己当过我的推荐人都不记得。
虽说“总监部维护的并非是全体咒术师的利益”这一点已经是咒术界的共识,但为了安抚占据绝大多数的平民咒术师,也确实存在一些用于维护所谓公平正义的条款——禁止推荐人与被推荐人共同出任务就是其中之一。
禅院影愣了一下,也才刚想起有这么回事,禅院直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