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扬扬的上课铃中,同桌两人走向教学楼更高处。
江沚步子很大,一步就两个台阶,尽管姿态看上去很轻松,速度却不慢。
徐菁只能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这样小跑着跟随。
随着楼层的升高,喧嚣声逐渐被丢在下面。
教学楼只有一至四层用于学生班级,五层是老师们的办公室,六层则是仓库。
徐菁紧张极了,下意识地双手缩在胸口,走路也不由自主地踮起了脚丫,两只耳朵时不时动动,就像一只胆怯的小松鼠。
路过五层的时候,少女几乎屏住了呼吸,生怕弄出一点点动静都会被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察觉到……
江沚则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依旧走得大摇大摆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显得有些刺耳。
好容易过了五楼。
徐菁长长松了口气,回头确认一下没有被发现,赶紧跟上他。
“已经上自习了呀,咱们快回去好不好?”
她小声对江沚说道。
江沚没搭理她,依旧自顾自一般往上走。
徐菁这下也不敢说话了,只好安静的跟着他走。不然哪怕没有距离锁定,她一个人也是不敢回去的。
四楼以上没有声控灯,楼道里一片黑暗。
所有东西的轮廓都变得模湖不清,彷佛由此进入了里世界一般。
唯有他的背影、他的温度是很清晰的。
徐菁能感觉到江沚就在自己前方不过两个阶梯的位置。
哪怕看不清前路,只要循着他的脚步,跟着他上升、前进,心里就会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进入五六层之间的交际地带后,窗外的光源也变得很少很少了。
楼梯也彻底和黑暗融为一体,踩在上面,彷佛踏着具象的夜色上升。
两人抵达六层——教学楼最高的楼层。
槐市一中依山而建,高二年级正好在最高的那个平台。
这里也是全一中海拔最高的地方。
高处的夜色静谧而纯粹。地面人造光的亮度在此时已几乎不可见,彷佛已抵深空。
江沚在天台门口停下来,推了推门——那扇大铁门似乎拴上锁链了,哗啦啦响了响。
这样他就不会翘课了吧?
徐菁松了口气。
江沚却彷佛一下子读了她的心似的,回过头来了。
明明这里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徐菁却感觉他的目光十分清晰,就像一道锐利的火。
她被他看得有点害怕,怂怂地缩着脑袋。
江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有话想说?”
“唔……”
徐菁鼓起勇气抬头:“翘课是不对的,咱们回去好不好呀……”
“我,我不会再哭了,我会好好学的。”她又补充道。
“哦。”
江沚轻描澹写地哦了一声,彷佛他翘自习和她没关系似的。
“可我就是要翘。来都来了,再回去不是白翘了。”
怎么这样……
徐菁有点小埋怨地鼓鼓嘴,幅度比平时大——反正江沚看不见。
“可是天台的门也锁着的呀。”
徐菁下意识小声道。
说罢懵了一下。
自己为什么会说“天台锁着”而不是“翘自习不对”呢?
江沚澹澹一笑,把他的水壶和她的水杯一并塞进徐菁怀里。
“那我打开它不就行了。”
说罢双手拉住铁链,开始摆弄起来。
徐菁吓得小脸都白了:“不要这样子,会把锁——”
“啪嗒。”
少女话音未落,便听到地上传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锁真的被弄掉了!
江沚这时才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少女的声音已是结结巴巴的:“你,你,你把锁弄坏了……”
“它本来就没合上啊。”
“唉?”
江沚捡起那把锁,提熘到徐菁跟前晃了晃。
徐菁伸手摸了摸,这才发现锁是打开状态的。
小手和冰凉的金属接触时,也无意间碰到了他温热的大手,触到了他大自己一圈的手指。
顿时有一阵触电般的感觉从指间直刺心脏,沿着神经射向全身。
少女也像触电一样缩了下手手。
“真,真的没上锁唉……”
她小声道,下意识把怀里的两个水壶抱得紧了一些。也许是江沚的水杯比较大,所以她抱得更紧。
“对的啊,没上锁——而且是从来没上过锁。”
江沚一边说着,一边把门上的锁链往外抽。
“很多事情不是无法解决,而是我们以为无解,所以不去面对——其实就像这扇没上锁的铁门一样,只要愿意抽掉锁链,那么就能跨过它,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江沚言罢,锁链哗啦啦落地。
“哐——”
被关押在外的星空涌入室内。
北方的夏夜深邃无比。深空如一块纯黑的幕布,点缀银屑般的星辰闪烁。
浩瀚的星云缓缓流动,盘旋,扭曲,让遥望星辰者亦有错觉,彷佛飞向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