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将军难免阵前亡
轰隆!
天幕之上一声炸雷。
晴天霹雳,林动紧了紧手里的大枪,能够清晰感受到天地间充盈的杀机。
一股凝而不散的危机感,如倒悬之锥,刺得自己后颈的皮肤生疼。
山坡另一面。
顶端。
“大王,城门已经破了。”
红甲如血,从硝烟中探出身子的一名先锋兵如此喊道。
先锋兵眺望着北边沦陷的城门,脸色极为难看。
舒城北门已经彻底沦陷,城墙上的虎蹲炮台爬满了清军。
石敢当,石达开,石天王,太平军翼王,天下共尊的武神。
这个拥有着很多名字的男人,翻身下马,一步跨上高台,石达开的眉头不由轻轻一挑,目光向残肢遍地,黑烟飘荡的战场投射,神情透着两分凝重。
战场上飘过的风把硫磺气味,鲜血的气味,送入活人的鼻子。
石达开身上没有披甲,就是一袭大红袍子,红袍下的袖口,露出的是一双黑石拳套。
在他身后打着响鼻,马蹄红斑如似挂着两团妖火的战马,高昂着脖子,马鞍左侧一端挂着足足三百来斤的贯甲三尖枪,如同山岳的斑驳枪刃,犹带血迹。
战马后面的百骑,静默屹立,宛如山石,没有一丝杂音,紧紧追随着他。
“舒城,既然已经灭了,再和这边的部队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传我命令,调转向西,摆锥子阵,前往庐州府支援陈玉成。”
他磁性的嗓音,有着一抹独特的魅力。
“诺。”
百骑整齐发出一声回应。
石达开又望了一眼舒城北门战地。
那站在尸山血海之上,手持一杆虎头吞刃大枪的身影,似有所感,猛地一扭头过来。
漆黑的眼珠子,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野性和凶性。
“哼。”
石达开轻哼了一声,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上,那种杀星罩头的感应,转瞬即逝。
“走。”
石达开快步上马,心头沉沉。
“绿营大军里因何又多了一尊杀神?诸王的道路,还真是步履维艰,这妖清的气数就算未尽,老子也要一拳将之粉碎。”
心中念头翻转。
他调转马头,率领红袍染血的骑兵,迅速离开,半点没有和山下临淮军相抗的意思。
战场上一时得失,于整个战局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林动若有所思望向山坡一端,隐隐似见到如血的旌旗在迅速移动。
“援军吗?”
刀眉压下,舒城既然已破,林动正打算去增援吴有为来着,这时候,城内一声长啸。
“是血孽,诸将小心。”
马新贻声音传来。
林动不作犹豫,箭一般扎入城去。
虚雾弥漫的长街尽头,黑沉沉大枪一杆子将活死人的头颅挑起,贴满了符箓的弓箭,一轮齐射下,没入长街的尸骸体内,转瞬间,那些穿着破烂,满目狰狞的恶鬼,被箭矢钉在石砖地板上。
符箓遇到阴邪自燃。
残破的甲胄,溃烂的身躯冒出熊熊的火焰来。
一股烧焦肉味,直接冲入众多临淮军士卒的鼻子。
众多血孽挥舞着爪牙,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怨啊!”
“怨啊!”
各式各样的咆哮,嘶吼,隐隐约约都汇聚成这一个字来。
“你不是说城内守卒,全部投降了吗?”
马新贻骨节粗大的五指一把罩住一名降将的头上,这人便是那名号称百步穿杨的枪手。
朱凤奎战死不过一炷香的长短,他就率领火枪兵投降。
枪手的脸被马新贻死死摁住,透过五指的缝隙,能够看到他的眼神里,那种发自灵魂的惊恐。
“血孽,这些血孽是城里最后一批百姓,兵官都已降了。舒城久历大战,能跑的两年前就跑了,朱大将入城的时候,将最后一批百姓收拢了起来。”
“早些还好,也只是让他们做些杂活,后来……后来,没粮了,就充当肉资。如今,算是再度利用,朱大将,本想驱赶血孽出城,消耗一批将军的士卒。可是临到头才发现这些血孽太多了,龙气不够,佛经镇压不住,已是不好把控,便干脆弃置于此。”
枪手说得悲切,眼神中有着一抹难言的灰败。
“你们是真该死啊。”
马新贻吞吐了一口恶气说道,手臂上逐渐加重了力道,枪手的脸庞被挤压得越来越紧,一些求饶的话语,还没张口,鲜血就顺着嘴角向下流淌。
“嚯嚯。”
枪手嘴里发出几声沙哑的,意味难明的叫声,头颅渐渐倾斜。
咯嘣,马新贻发劲一拧,枪手颈椎骨断裂,身躯松软了下去,尸体破布一般丢出。
赶来的林动正好听见马新贻沙哑森寒的声音:“我不要降卒,让随军的医师,洒下石灰防止瘟疫,舒城降兵,就地处决。”
鲜血流淌,充塞满整个长街。
舒城一战获胜,可最终换来的结果,却是一座死城。
从战略意义上来讲,临淮军算是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