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政闻言急忙道:“王爷,这个时辰看海倒是能,可船却不好坐了。”
旁边的呼延庆亦道:“王爷,马大人说得是,现在是黄昏,到达海边天色更晚,恐怕也只能看海。”
赵柽道:“那就先看看海,试船的事改日再说,若是连海都不看一下,继续呆在府里也研究不出甚么。”
马政道:“那下官现在就去安排。”
赵柽道:“叫上大郎一起。”
马政道了声“是”,脸色微微古怪,他边走心中边纳闷,也不知为何王爷对自家的儿子很感兴趣,这几天和马扩在一起聊的时间,比和他与呼延庆还多。
呼延庆一张四方黑脸,生得魁伟壮硕,道:“王爷,下官想到一事,既然是以北上买马的名义渡海,那是不是要找几名懂马之人加以掩护?这样人员名单上又要增加了。”
赵柽道:“最多三人,船就按原定的两艘,再不能加,去得多了太过惹眼。”
他现在不知辽东在谁的手上,宫中和道君皇帝所言半真半假,言要过辽境不过是将危险说到最大。
辽东这两年曾被女真打下来过,接下来开始拉锯战,其中多次反复,不过即便辽东不在,辽国那边还有大定府前线可以出海,两头都可能会遇到。
呼延庆道:“属下记得了。”
这时马扩进来对赵柽行礼,赵柽看马扩,同其父一样生得儒雅,不认识的还以为是名书生,其实父子都是武将。
岳飞和赵柽闲聊时曾提过在路上结识马扩,赵柽本就心中有数,这马扩原是个忠义无双,又胆大心细之人,武艺也好,外事能力极强,就在去秋还考上了武举人。
赵柽道:“大郎随我去看海。”
马扩不解道:“王爷,这么晚去看海边恐怕看不到什么,只是黑乎乎一片。”
赵柽摇头只是笑。
马扩忽然醒悟:“王爷要上烽火台?”
赵柽道:“还是大郎明白。”
说完他瞅了眼呼延庆,呼延庆方才恍然大悟,都这么晚了,还看甚么海坐甚么船,这位分明就是要巡视一圈海边……
一個时辰后,赵柽站在丹崖山顶的烽火台上俯看前方,这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天上有月光明亮,繁星璀璨,远处大海深深沉沉,孤独而寂静。
偶尔起风,有那海浪一波波卷过来,浪头白花花似雪,后面的海水却邃蓝乃至漆黑,看不到尽头。
赵柽默默不语,这是丹崖山十三座烽火台最靠近海边的一座,位置极高,瞭望极远,海天一线。
此刻,他身边只有马扩站立,其他人都在石阶下方。
他站着不动,足足一刻钟,直到那圆月在大海上空又正了些,海水的蓝色再多了几分,这才缓缓转身。
身后不远处就是登州城,这时刚刚入夜,城内灯火星星点点连绵不绝,一阵微风吹过,赵柽神色略显落寞。
顺着石阶一步步走下,马政等人急忙跟上,那原本放哨瞭望的小烽子行了礼,转身跑上去,继续鏖守这黯黯夜色。
穿过烽火台粗潦的二楼,再踏下去的楼梯,底层鱼尾厅烛光闪烁,这座烽火台的烽帅烽副,以及五个下属烽子都在此处等候。
一座烽火台定员八丁,并没缺额,这让赵柽心中微微有些舒缓。
这海边的防御和京畿相比,显然是严密得多,吃空饷的问题也少了许多,这并不是说官员不想贪,而是你贪多了,命便可能不保。
不是朝廷要你命,而是海盗。
本朝海上的贸易已到了空前繁荣的地步,海盗也是眼花缭乱群魔乱舞。
渤海黄水洋这边还好点,虽然也被海盗攻打,但频率不高,东海那边的沿海城镇,哪个没被海盗打过,甚至一年几次都有,杀城劫掠之事时有发生。
下山回归登州城,一路无话,赵柽神色落寞,其他人便也不做声。
过了一座寺院,来到城中心的钟鼓楼下,赵柽抬头看那宽高的楼宇,微微舒了口气。
登州城这种沿海城市半宵禁,三更尽,五更复出。
不过这里比不得东京繁华,根本不用三更时街上就已无人,只是眼下此刻还早,季节也好,钟鼓楼下小贩支摊,也有不少人耍子嬉戏。
赵柽坐在马上看了会儿,见那些百姓并不惧怕官兵,他们这行人马政和呼延庆是穿官服的,后面又跟了些军丁,携刀带枪。
百姓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玩乐,小娘和小郎含情脉脉,官人携娘子走走停停,孩童抱着只鲜果用力在啃,小贩瞅自家婆娘不注意时,将那铜钱偷偷塞几枚进入鞋中。
赵柽看得仿佛入迷,目光层层递去,就见那人群深处,传来说书的声音。
他下了马,两旁黄孤和欧阳北护着,慢慢走进人群,围观百姓见他们过来,虽不惧怕,却还是闪避出一条路径。
前方说的是一段鼓书,须发皆白的布衣老汉,穿红衣扎羊角辫的孙女,边说边唱着薛仁贵一箭定天山的奇事。
小孙女一双葡萄般晶莹的眼睛,嗓音仿佛黄鹂鸟一般动听,她十来岁模样,在赵柽眼里看来,却是比去年时要长高许多。
赵柽笑了笑,一段书了,他鼓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