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柽军队的旗帜,只打秦号,打赵姓,却无宋字。
十万大军,联营扎起,密密麻麻望不见尽头,看得张深眼皮直跳。
张深是鄜延路帅,虽然乃为文官,但资历却老。
他是崇宁年间进士,加龙图阁侍制,但自做官以来除了最开始的转运职曹,后来则多掌兵。
他擅诗文,常写田园,每每羡慕隐居悠闲,但实际生活却与悠闲相差甚远,因为他宦海得意,从来重当,早十年就曾任过鄜延路帅,后又连续两次再经略鄜延。
他是道君皇帝平衡西军将门的存在,西军势力错综复杂,道君皇帝除了心腹刘仲武之外,还安插了些旁人于西北几路,目的并非让西北各处和如一家,反而是有矛盾有家数做大时从中平衡,没矛盾那就挑起些矛盾。
大臣不和,皇帝才稳,道君皇帝深谙此道。
只不过他这般做,西军将领哪里看不出来,你皇帝老儿做初一,那洒家们就做十五,打西夏吗?打没了西夏咱们吃什么?那耗着也就是了。
西北六路加上一个河东路,若是笼统分下来,一共可做三个派系。
各自将门自然算是一个派系,道君皇帝的人又算一个派系,而之前童贯扶持,比如胜捷军等,又是另外一个。
道君皇帝调西军北伐,那么自然要留下一个自家人坐镇几路,就是这张深。
张深此刻心中焦苦,燕地女真那边的局势他已知晓,就在昨日早间,京畿便有八百里加急密信送来,金国南下了。
他对此颇有些战战兢兢,因为自去年冬天女真夺燕地,大宋几次反攻全败来看,彼此的实力差距实在过大。
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莫可敌?
而如今对方南侵,那北地可就危急了,倘是这样,弄不好天下便将要大乱。
一想起强盛如契丹,说举国皆灭就灭了,张深就未免有些不寒而栗。
他说到根子上毕竟还是个文官,虽然西军各路当家做主的也都是文官,但文官与文官不同,那些大抵都是将门出身,披了张文官的皮,骨子里糙野的很,想事情没有他这般细腻,也没他这般小心翼翼。
看到边境对面那无边无际的联营,张深不由坐立不安,女真南下,国难当头,倘是秦王再带军队东进,那这大宋,还能不能保住了?
秦王已经不打宋旗,而打秦号,显然不再认自家是宋臣,这不和造反无异了?
虽然秦王是官家嫡子,可……可这也是造反啊!
秦王知兵擅兵,用兵如神,已经在西方打下偌大地盘,如今东进鄜延,肯定是要剑指东京。
北面的女真虽然目的不太明确,但若破了两河,也是到了京畿边缘。
这两家都是如狼似虎,西军都不能挡,更别提京畿禁军了,大宋难不成是要……一想到这里,张深在马上摇了几摇,觉得眼前发黑,头内一阵眩晕,险些就张下马来。
就此刻,有旗兵前来报信:“大帅,对面阵营来人传话。”
张深闻言强自稳住心神,吸了口气,道:“什么样人?”
旗兵一脸纠结地道:“是个黑炭头,看穿衣打扮,并不像有什么品级,身后背了两把斧子,狂妄得很,叫大帅亲自去迎。”
张深皱眉道:“哪里来的东西,居然这般大胆,给本帅押过来看!”
旗兵领命,片刻之后众将兵推推搡搡带过一名大汉,生得粗壮黝黑,满脸怒气,正骂骂咧咧。
张深摸了把胡子,定睛仔细观瞧。
只见这人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天蓬恶煞下云梯。
“哪个是张深那贼厮鸟?不去接爷爷居然好要押来,信不信爷爷一板斧下去,将你这鸟人剁成两段!”
张深闻言脸色立刻和这大汉一般黑,面皮都在抽搐颤抖,他可是一路经略安抚,是称呼经略相公的存在,庙堂之上的金紫大员,在民间会被立画像供奉,受香火铸生祠的天官。
这大汉毫无恭敬,口出恶言不说,居然还要一斧子把他给剁了,自家的面子里子全没了。
四旁众将听大汉混账话也都怒目圆睁,等待张深命令,要先痛打他二十杀威棒再说。
就看张深这时:“额……”
大汉一眼瞅见他,上下打量,大声道:“你就是张深那厮鸟吧?王爷叫俺过来见你,言道你这里酒肉管够,能放开肚皮吃喝,是也不是?”
张深:“……”
他闻言微微眯眼,心中不停思索,暗想秦王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派个浑人来呢?这也不像是正经传话啊。
“到底有还是没有?”大汉等得不耐,用力一振臂,后面按着他的四个小兵猝不及防,直接被弹开,一些将官急忙上前再按,就和大汉滚到一处。
张深越想越不解,看这大汉武艺了得,也该是员猛将,可这般鲁莽性子,不知礼节,连话都说不好,就不怕自家杀了他吗?
“都放开。”张深心中疑惑,决定还是开口问问:“你这汉子,本帅问你,殿下叫你过来究竟何事?”
众将官这时松了手,大汉身上衣物都被扯碎,可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