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绝对。
那些不敢多言、显得有些怯懦之人,也未必真的都是懦夫,或许他们有自己的顾虑。
杀官毕竟是滔天祸事,特别是杀沛国相这样的两千石大员,更是滔天大祸,正常人都会心中胆怯。
唯有那些义薄云天,或者是不顾生死的亡命之徒,才能毫无顾忌去做此等大事。
周琦所需要的正是这两种人。
周琦看着项弘,道:“能以性命相托之人既然已经定下,你我二人便分开行动,趁夜一一拜访此八人,将他们邀来共商大事。兄长还请切记,在邀请他们之时,必须要保证四周无人。若此事提前泄露,又有人前往国相府告密,吾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也。”
“死则死矣,然大仇未报,狗官未死,吾绝不甘心!”
经过了刚才那件事情,项弘明显也谨慎了许多,当即作揖拜道:“阿玉所托之事,吾必谨记在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夜幕降临,村内偶有犬吠之声传来。略显破败的农舍内,却有一位身材雄壮的青年满脸怒容。
这位青年,正是宴席中最先拍案而起怒斥周琦的青年男子,唤作周承。此人与周琦同属一乡,往上数个几辈也算是一家人,只是周家在相县开枝散叶人丁十分兴旺,到了如今二者之间血缘关系却也已经非常淡薄。
周承家中早已破落,田地于灾荒年间都卖给了大族,家中没有一亩耕地,本来生活十分艰苦。
老太公仁义,又念着些许香火情,将家中田地分了两亩给周承耕种,每年只象征性收取一点地租,这才让周承能够勉强生活。
这份恩义,周承牢牢记在了心里。
前几日骤然得知老太公身死,周承悲痛欲绝,本来想着待太公下葬以后,找到周琦商议为老太公复仇之事。
他却没想到,平常看起来义薄云天的周琦,居然会如此胆小怕事,根本不敢为老太公报仇。
周承当众叱骂完周琦以后,当即愤然离去,哪怕回到了家中也感觉胸中有些意难平,辗转反侧都难以入眠。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单独一人,冲到国相府袭杀王吉。奈何周承虽然有些勇力,却手无寸铁、身无片甲、亦无强弓,如果就这样前去为太公复仇,恐怕还没靠近王吉就已经被剁成肉酱了。
“咚咚咚!”
就在周承满腔抑郁之时,忽然听得敲门声响,当即迅速起身,对着门外喊道:“何人?”
“兄长,是我!”
周承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正是周琦,当即脸色微沉,喝道:“汝夜间来此,所为何事?”
周琦说道:“兄长暂且开门说话。”
周承纵心中不满周琦所为,却也不至于让对方吃闭门羹,当即穿衣起身前去打开房门,将周琦迎了进来。
周琦知晓周承家中并无别人,所以进屋以后直接作揖行礼,诚恳的说道:“兄长宴席之中所言,振聋发聩,弟代大父拜谢兄长!”
周承眉头微皱,冷哼道:“汝既不愿为太公报仇,却来此地拜访与我,所为何事?”
周琦正色道:“机事不密,反为害也。宴席上人多口杂,并非所有人都如兄长这般,为兴义举能不惜身。此事关乎袭杀沛国相大事,只能私下谋划,绝不能公之于众。”
周承闻言这才脸色稍缓,对着周琦作揖拜道:“吾少读书,不如阿玉思虑周全,不仅错怪了你,还险些坏了大事,为兄在此向阿玉道歉!”
周琦急忙上前扶住周承手臂,道:“兄长如此,折煞我也。”
“宴席之中,吾已筛选出能以性命相托之人,今晚当一一拜会。吾乡下有一旧宅,位置偏僻,久未住人,可于此地商议大事。兄长且去,彼处自有周固接待。”
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宴席中被周琦选中的八人,才先后聚集在旧宅之内。
众人知晓了周琦的苦心以后,也都对其称赞有加。
由于宅邸久未住人,所以周琦并没有点灯,免得引起有心人注意,几人都围在庭院内的大青石旁边,借着月色议事。
门外有周固隐藏于暗处,以为暗哨,免得众人私下聚集之事被发现。
大青石四周,加上周琦与项弘一共十人。
就着月色,周琦并未从众人脸上看到畏惧之色,反而都有些义愤填膺,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周琦先是起身对着众人行大礼,而后压低声音说道:“吾欲行之事,诸位已然知晓。此事关系重大,参与者需以性命博之,稍有不慎都会身死。纵然侥幸功成,或许亦会被朝廷通缉。”
“此乃周琦私仇,吾本不欲牵连旁人。然王贼势大,琦独木难支,诸位又皆为周琦至爱亲朋,故只能仰仗诸位兄弟行此大事。”
“今事未发,尚有转圜余地。若哪位兄弟不愿参与,周琦不敢强求,只希望兄弟在离开以后,能够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免得为在场众人招致杀身之祸!”
言毕,周琦再次对着众人深深作揖下拜。
项弘手按刀柄,周承目光如炬,两人眼神宛若鹰隼般盯着众人脸色,想要看看是否还有人会心生退意。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根本没有退缩的余地。
如果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