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圣寿有一套十分复杂繁琐的流程,宫廷、朝廷和民间都会准备花样百出的庆祝活动,前后迁延一个月。
敬天告祖的大祭在上旬就全部结束了,中旬主要是民间豪绅举办的活动。
这些活动需要提前呈报有司衙门备案、批准,皇帝和官员基本不会到场参与,但是会发出圣旨或公文予以认可和嘉奖。
下旬主要是一些朝廷重臣承办的活动,要求就比民间严格多了,不仅每个具体流程都要审批,而且有关部门会全程参与。
如果足够有新意,甚至皇帝也会亲临现场。
要接待皇帝仪仗,对场地、安保等的要求就十分严苛了。
如李俊这种新封不久的公侯,就算是拿出了好的方案,也没有那个接待能力。
只有累世公卿和最炙手可热的宠臣才有资格在这个环节一较长短。
这一回合拿到头彩的显然是王黼,因为他家是第一个皇帝亲临的。
李俊带着十来个护卫来到王府,只见门口站岗的竟然是御营的禁军,迎宾的除了王府的管家,竟还有一个宫里的太监。
那太监接过拜帖一看,尖着嗓子喊道,“燕国公李俊到!”
禁军将领闻言上前一拱手,“国公大人,今日陛下亲临,不得不审慎一些,小人得罪了!”
说完他一挥手,走出一队禁军,挨个对李俊带来的护卫进行搜身检查,他本人则亲自搜李俊。
八哩丹送的孛儿只斤氏祖传宝刀白鹿、众护卫的贴身佩刀都被搜了出来集中扔在一个木头箱子中,一名禁军手书了一张“燕国公李”的封条贴上了。
搜身完毕,那太监过来道,“国公大人这边请!”
进了王府中门,自有其他的太监和王黼府上的管事上前交替引路。
一路上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假山奇石、草木花卉,简直目不暇接,李俊蜿蜒曲折的走了大概有二三里路,地上铺的全是大红的上好绫罗绸缎!
民间一直传闻王黼比朱勔还有钱,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李俊见多了战乱中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的百姓,此时对比之下,立刻想起了杜甫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穿越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进入当朝显贵重臣家中,一路上不免东张西望,惹的引路的王家管事暗里连连撇嘴。
李俊只作没看见,暗地里吩咐充作护卫的狼牙精锐将地形暗暗记在心中。
最后,李俊被引至一处好几亩地大的开阔草地,视野与地形颇似后世的高尔夫球场,用木头临时搭建的地板上已经摆了数十套桌椅,上面放满了各种精致的点心和一些时令的水果。
除了那座为两三人高的巨大“主席台”,整个布景颇有几分类似西式的户外酒会。
每个桌子上都放好了官员的名牌,李俊一一找过去,发现自己的位置在远离“主席台”的后三分之一处。
这个位置,大概勉强能听到皇帝的说话。
如果皇帝眼神差一点,想必是看不清他的脸的。
护卫不允许进入这个场地,李俊使了个眼色,众护卫散退了下去,消失在人群中。
此时已有不少官员到场,不过都是一些边缘位置的,李俊基本上一个也不认识。
从位置上就可以看得出,李俊的地位比这些人要高。
再看了名牌便知身份,于是这些人开始络绎不绝的上前与李俊攀谈起来,热情的如多年未见的老友。
李俊也不托大,对每个人都郑重还礼,每一句寒暄都认真对答。
李俊到了约一个时辰之后,才陆续有一些公侯之辈到来,再然后才依次是皇亲国戚、三公九卿、郡王皇子。
出场顺序基本和官位爵禄的高低一致。
看来除了李俊府上,各府的管事都是时间管理的大师。
看到谭稹后,李俊赶紧上前参见。
虽然他已加封国公,爵位在谭稹之上,但是官场上都以他为谭稹心腹,公开表现的不亲热的话,外界会认为两人不和,落井下石之辈恐怕便会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对二人都没有好处。
谭稹连忙将李俊扶起,连称不敢,表现的非常客气,接着叹道,“说来还是我连累了你啊!”
李俊道,“太尉大人何出此言?”
谭稹道,“将你调走只是为了罢免我罢了,朝廷以你为我的心腹,恐罢免我恐引起军中哗变,于是便先行将你调走。”
原来,李俊被皇帝一纸诏书打发回崇明岛没多久,就有新的圣旨发往雄州,罢了谭稹的太尉,加了个检校少傅和节度使虚衔,令他返京述职。
李俊奇道,“朝廷为何一定要罢免大人?”
谭稹低声道,“接替我为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的,是王安中!”
他左右看了看,用更低的声音补充了一句,“是郓王的人!”
李俊瞬间了然,又是夺嫡党争。
这些朝堂上的倾轧,就算是后来金兵围城时也不曾消停过。
两人正说话间,康王赵构走了过来,隔着老远便高呼道,“李俊哥哥!想煞我也!”
他身后跟着的是倪云,因为身手“更在李俊之上”,加上给赵构出过几次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