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片,是多托雷观察世界的角度。
不仅是从地域维度上,更是时间维度上。
不同维度的思想和观点汇集到一起,组成了本体的眼睛。
学术界时至今日依然有人固执地认为,眼睛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内心。
所以多托雷的这双眼睛,说是浓缩了整个大陆和岁月都不为过。
这些东西在多托雷的眼睛中寂静无声地流淌着,带着强烈的“多托雷特色”,一点一点侵略着少女的领地。
“......”
少女没有回答他,但是身体生出了一种某种的冲动——
少女抬手把住了多托雷的头,轻轻踮脚。
而多托雷自然没有不配合的理由,甚至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感官不用再被视觉掠夺精力之后,变得敏锐无比,他甚至能感受到少女清浅的呼吸轻拂过他脸颊的频率,然后过于细致地感受她带给自己的细微痒意,好像在她的气息之间的每一寸空气都在伸出小手勾引着他。
唇甚至已经微微张开,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亲吻。
但是却没有等到。
有此殊荣的部位,是他阖上的眼。
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柔软压下,贴住眼下那块脆弱的皮肤。
这种亲昵一触即离,却足以表明少女的心意。
但是多托雷不可能满足于此,于是在少女的唇离开的一瞬间,便反客为主地把住了少女的后脑勺,精准无误地向那张唇发起袭击——
最后吻到了少女柔软干燥的手心。
两人的唇隔着一层手掌紧贴着,多托雷并没有挪开的打算,而是略带懊恼地对上少女的眸。
那双眸像是解冻了的溪流,狡黠和并不惹人生厌的倨傲在里面流淌着,竟然叫多托雷生不起气来。
“多托雷先生,我还没有同意。”
短暂的做一下感情里的下位者吗?
多托雷并不在意。
于是他的唇轻轻在少女的手心中摩擦了一下便离开了,沉下嗓音低声诱哄:
“那么,美丽的小姐,我可以吻你吗?”
“可以。”
得到准许的多托雷再次附身,少女却缩了缩脖子,手掌翻转,用两只手指抵住了多托雷的唇:
“但不是现在。”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的多托雷只感觉满心的憋闷无处发泄,唇上总感觉又麻又痒,却又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只要弯下腰将头埋进少女的肩颈,将唇压在那处光裸的肌肤上,来回狠狠蹭了蹭。
“......我们,不分开了吧?”
多托雷的脸依旧埋在那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嘴被压住,传出来闷闷的声音中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小心翼翼。
少女环抱住多托雷,手轻轻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拍,就像是在哄孩子:
“嗯,不分开。”
“算和好了吗?”
少女手下动作不停,垂下眼睑,让长长的睫毛遮住些许视线,声音温柔到就像是咖啡上的奶泡:
“算,和好了。”
——
多托雷意外的好哄,或者说,他根本没生少女的气。
他好像真的在尽职尽力地扮演好一个“下位者”的角色,也在尽力维持着十六岁的自己的模样。
因为他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如果以“多托雷”的面孔去解决,将会是死局。
但是如果以“十六岁的他”这个身份去触碰,少女就会有更高的容忍度。
她对它总是更加纵容的。
吃醋吗?应该有,但是不多,毕竟那都是他自己。
他看着镜子中自己棱角分明的,早已褪去青涩的脸,然后让眼神尽可能的柔软无害。
幸好从小到大的多托雷都是皮相清瘦的类型,这让十六岁的他和此时的他没有过大的区别。
退一步说,反正都是同一个人,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出入,也是可以忍受的吧?
毕竟世界上不会有比自己更好的替代品了。
多托雷的思路在这里顿住了。
替代品?
自己,成为自己的替代品?
这个说法太荒谬了,却又无比贴近自己现在的处境。
陌生的情感汹涌着朝他袭来,让镜子中向来游刃有余的面孔在一瞬间失控,扭曲,狰狞。
如果要用正常人的情绪去定义,那么现在,他在嫉妒。
嫉妒那个被他千挑万选后留下来的切片,嫉妒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失败者,嫉妒那个,十六岁的,最弱小,最脆弱的自己。
仅仅因为,他后来者居上,被自己亲手送了过来,然后占据了少女大部分的爱。
“......爱不爱,不重要的。”
多托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所有的爱与知识这种永恒的东西相比起来,都太短暂浅薄了。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少女的爱。
毕竟他只是对那具身体充满兴趣罢了,“爱”这种东西,可以作为短期的调味品,但是如果过度追求,就很没有意义了。
所以爱不爱的,不重要的。
那大概是,在他很幼稚的时候才会追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