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砦下茶抱膝坐在少女的边上垂着眼睫,一言不发。
流浪者也坐在一边,拧着眉——一大一小的两人难得在独处时保持了一个较为宁静的氛围,但是这种宁静并不平和,反而让身处其中人的感到凝重与不安。
“大帽子哥哥,”砦下茶的童音中夹杂着浓烈的晦涩,像是拼命压制住了底下的哭腔,再也没有精力理会此时的声音是否悦耳,是否足够惹人怜爱,“姐姐怎么了?”
“姐姐,会死吗?”
“......哼,小鬼。”
“不会说话就少说。”
流浪者最终也只是嗤笑了一声,没有嘲讽出口。
毕竟,现在这种情形别说砦下茶一个小孩了,连流浪者自己都有些慌神。
眼前的人一个小时前,还在与他言笑晏晏,分明还在他的怀中嬉笑嗔怒,怎么只是一会没有看到,那鲜活的人就变得这般静默,犹如海面上跟随着潮汐无声起伏的浮沫一般。
真不叫人省心。
流浪者检查过少女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少女的昏迷,和“地脉”有关。
这也就意味着,他几乎做不了什么。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只能看着不幸来临,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往泥沼之中沉沦。
流浪者感受到自己的情绪隐隐有崩坏的预兆,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故作轻松地看向一边的砦下茶:
“你还待着做什么?去吃你的饭,你就算在这看着你姐姐也醒不过来。”
“看我干嘛?去啊?”
“啊?哦,哦......”
砦下茶毕竟还是个小孩,在六神无主的时候,会下意识依赖身边的大人——有点依赖,但是不多。
很快,砦下茶就端着两碗已经有些凉了的,黏糊糊的白粥回来了。
“喏,你盯着,姐姐也醒不过来。”
说着,砦下茶将白粥往流浪者的身前推了推:
“你也吃点吧,不然姐姐醒来之后,要怪我没看好你了。”
“喂——你这小鬼——”
流浪者正想发作,却见砦下茶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又在他的身边坐下,眼睛一边看向少女,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食物。
砦下茶现在的吃相和少女的吃相是截然不同的——并不是说他多粗鲁,而是看他吃饭,总让人觉得他只是在完成某项任务,就像是呼吸或者睡觉一般。
反正就是一种很没劲的状态,没劲到流浪者看了砦下茶一眼,就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嘲讽咽了下去。
可是就在昨天晚上,砦下茶分明还会面对普通的食物,眼睛亮晶晶地对着少女发出惊异到有些夸张的评价,哄得少女心疼得紧,甚至将流浪者埋在她饭碗底下的鳗鱼都分给了砦下茶一块。
所以昨天晚上是装的吧?
——这是绿茶吧?一定是绿茶吧?!
“喂——大帽子。”
砦下茶吃完了粥,随意的抹了抹嘴: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感觉我在姐姐面前很装,只会讨姐姐开心。”
“哈?难道不——”
“你感觉的对。”
砦下茶打断了流浪者的话:
“因为我看得出来,我只有跟着姐姐,让姐姐喜欢我,我才有可能活下去。”
“哦?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看你一个人的时候过得也不差吧?”
“......”砦下茶侧头看了一眼流浪者,然后将碗放到自己面前的地上,语气淡淡,“我有病。”
“嗯,”流浪者没有反驳,“看得出来。”
“......”
砦下茶难得地被噎了一下,但是还是没有纠结这个,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我从小时候——比现在要更小,小到我记不得的时候,就会频繁地流鼻血,大夫说,我血里面有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所以,爸爸就开始打妈妈——哦,对,其实我有件事情骗了你们。”
砦下茶的语气有些严肃,透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成熟来:
“我爸,那个男人,不是在怪物出现的时候死的,他死在怪物出现之前。”
“是我在附近发现了怪物,将那个怪物引到我家,把那个男人杀了的。”
“本来还以为要被抓走的,但是没有想到第二天,房子那一圈就都是怪物了。”
“哦。”流浪者顺手吃了一口粥,”那是他该死。“
“......”
“你说得对。”
——
一直到入夜,少女都没有醒过来。
砦下茶躺在靠墙角的床铺上,翻来覆去,竟是没有半分睡意。
从某种意义上,他根本没有打算睡。
精明但是幼小的孩子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不需要进行生理活动的“人偶”这一物种的存在,他悄悄抬眼,只见到流浪者靠在墙壁上,呼吸平稳,是睡着了的样子。
他再抬眼看了看睡在一旁,面容宁静精致的少女——分明是岁月静好的脸庞,却不可避免地,让他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