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人’。”
“是你无数次,想要拯救的‘人’。”
那个声音复述着这句话,他没有明说,但是好像却在反复强调——
你所拯救的人,却是这个世界上,恶意的源头。
“无数次......”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什么叫,‘无数次’?”
“......”
那个声音沉默了,这让这个无光又无声的空间短暂地脱离了时间。好像将一切都凝滞在了此刻。
“......无数次,‘你’曾经无数次地选择了爱‘人’。”
“有无数个‘你’选择了‘人’,所以有了你。”
“又因为有无数个‘你’因为‘人’而丧生,所以有了我。”
好复杂的话——这大概涉及了她的诞生。
皮耶罗曾经跟她说过——她是所有少女美好愿望的合集。
但是现在听起来,大概不止于此。
“请问,你是谁?”
“我们就是我,同样,你们就是你。”
“这次,你还要选择‘人’吗?”
“......你或许是淤积?或者是‘修正者’一样的东西。”
“......比起这些称呼,你或许可以称我和我的产物为‘恶意’。”
“不包括那个,被改造过的‘恶意’,它的恶意已经所剩不多了,它已经被你驯服了。”
所以——祟神,淤积,“死”,其实都是同一种东西吗?
恶意。
“‘你们’,或者是‘我们’又是什么?”
“果然,过多的善意只会让人变得愚蠢,所以你至今都不清楚你的来历。”
不知道是受谁的训练,少女已经能完全免疫这种嘲讽了,她清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搞清楚——
“所以,我的来历是?”
“......愚蠢。”
“所有已经死去了的魔神中,选择了‘人’的愚蠢的那一面。”
“同样,也是世界上所有的,选择了‘人’的愚蠢的那一面。”
“而我,是对人类来说的‘恶意’。”
“既然你这么说,”少女缓缓走到那只眼睛前蹲下,笑嘻嘻地歪了歪头,“所以我的答案也很明显了吧?”
悠长古老的叹息,好像有悲哀,却并没有惊讶:
“可是人类只会背叛你,无数次,然后用恶意包裹你。”
“......”
这只眼睛很大,少女蹲下来,还没有眼球一半高。
但是莫名的,少女觉得这只眼睛,很像是一只小宠物:
“所以——你也在渴望被驯服吗?”
“不,我没有,我只恶意罢了。”
“所以,因为我选择了人,所以我也站在了恶意的对立面吗?”
“......我们原本是一体的,你的存在只是为了平衡恶意。”
少女换了一边脑袋歪着:
“所以,因为我独立出来了,恶意的平衡被打破了,所以你才会对外释放那么多的......淤积?”
“我已经在忍耐了。”
那只眼睛闭上了,许久才再次睁开:
“我原本可以让这个世界都充满恶意的。”
“不不不眼睛先生,”少女伸出手抵在眼睛的下眼睑,“你已经让世界充满恶意了。”
“我说了,那些恶意的源头是人。”
“可是,对你来说,或者对我们来说,甚至对人类自己来说——”
“那些恶意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的。”
“人是复杂的,有趣的,他们的想法是瞬息万变的。”
“你将他们一瞬的恶意抓住,并且放大——”
少女轻笑一声:
“这样不对哦。”
“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人类的有趣和伟大,就是因为他们心里的恶意。”
“世界上大部分人,哪怕心里有恶意,也会选择代表着善意的举动吧?”
恶意,善意,从来不是放在天秤两端的筹码——如果把人的内心比作水面,那善意和恶意就像是飞鸟和鱼,正是因为见过另一面的对方,才会尝试越过那一层水面。
换而言之,正是因为人们的心中或多或少闪现过恶意,他们才会去追求事实上的“良善”。
“......你总是会偏袒人。”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少女很无辜地摊开手,“毕竟你看,我现在和人几乎一模一样了。”
那只眼睛固执地,沉重地合上了,像是一座缓缓沦陷的山岩,静默又执拗。
“......”
少女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那粗糙的眼皮上: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会——回到过去吗?”
这句话问出口,少女就有了自己的判断:
“是为了,让我感受到你吗?”
“感受到——恶意,啊,这也是抹杀我的一种方式吗?”
“不是抹杀。”
那只眼睛再次睁开,这回,似乎流转了某种光彩:
“是驯化。”
“啊,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