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是倚靠着篱笆长出来的茶。
枯瘦又茂密,小心翼翼又野心勃勃。
他疯狂生长着,却无论如何都冲不破那层篱笆。
他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光与影交织着,跃动着,如同跳交谊舞一般地交换着位置,看着点滴中一点点滴落的液体,顺着细管一直流进他的身体里。
他被困住了,一定被困住了。
被谁呢?
是脸盆里的水,是那天被反锁的门,是长出獠牙的男人,是流淌在血液里的病灶,是这一方病床,是这个充斥着药水味的房间,是,是——
是篱笆。
是从他有记忆开始,就缠绕在他身边的篱笆。
他原来从来没有迈出过篱笆。
因为他是生长在篱笆里的茶。
他甚至,甚至做不到哪怕是和一个人——哪怕是和姐姐真正的全心相待。
大概上天就是公平的——他虽然身体状况恐怖得可以,但是他的大脑,一定要比同龄人,甚至是一些“大人”要更加灵光一点。
砦下茶很聪明,但是很可惜,他没有机会让他的“聪明”变成“智慧”——他只能够将一些事情解读为他认知下极端的“善”和“恶”;更可惜的是,在他对人性的探究中,“恶”的下限与“善”的上限,一样低。
所以哪怕过往的经验与理智都在告诉他——姐姐他们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在心底的最最深处总是有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在放大着他的恐惧。
看吧,拖油瓶。
害死了母亲,现在还想赖上 两个陌生人。
看吧,被嫌弃了。
“小茶?”
少女看着砦下茶明显有些呆滞的神情,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对你的新家有什么想法吗——比如说,嗯......足够温和的男主人?或者没有男主人?”
“......”
砦下茶低着头,两只手藏在被子之下,不安地绞动着自己的衣角,好让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至于崩坏。
要求吗?
他——他真的有资格去提所谓的“要求”吗?
“喂,小鬼,醒醒,许愿了。”
流浪者抱胸站在一边,看着砦下茶低头不语的样子,莫名有一股窝囊气闷在胸口:
“我们可没兴趣带你开个‘家庭盲盒’。”
“我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他们愿意要我就可以。”
砦下茶垂下的,属于稚童的纤长下垂的眼睫抖了抖,嘴张了张,似乎在思量接下来的话能不能够说出口。
“想说什么赶紧说。”
“哎呀,”少女轻轻环过砦下茶的肩膀,侧头轻声道,“不要凶孩子嘛。”
“男主人,不重要,我可以忍。”
砦下茶轻轻地,试探着将自己的脑袋靠到少女的身上: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女主人,我想要是姐姐。”
“......”
偌大的病房中一时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除了窗外的雨声,谁也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再动作。
“抱歉......姐姐,当我没有说——我只是,好想,好想在你身边——”
砦下茶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将自己的身体从少女的身上撕下来,不想,却被一个力道敲了一下头顶。
流浪者木着脸收回手,语气不屑:
“真想待在她的身边,你就活到长大自己去找她。”
他用大拇指划了划少女的方向:
“反正这个家伙,能活很久。”
“长大......长大之后,等我不会麻烦到你之后——我可以待在你身边吗?”
砦下茶原本灰败的眼睛突然焕发出生机,动作像是被长按屏幕之后被三倍速一样地抬起了头来:
“我——我会很快好起来的,也会很快长大的——姐姐!”
“哈?”
流浪者皱了皱眉。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于是他咬着牙,强行撕吧开了两人:
“你放心,我也能活很久。”
出现了,寿命霸凌。
特指两个长生种对一个对寿命还没有概念的小孩进行奇怪的教育。
“你们......”
砦下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随后睿智地眯起了眼睛,随后再次钻进了少女的怀中:
“姐姐,我比他年轻。”
“?”
“?!”
“噗嗤。”
少女没有忍住,侧头笑了一下,那只手狠狠揉了砦下茶的脑袋两下:
“我们小茶,还是孩子呢。”
“我会长大的,”砦下茶第一次没有顺着少女的话说,“我会健康地长大,然后长得很高,也,也尽量长得不太丑......”
“然后,我会来找你,姐姐。”
“啊......”
意外地,竟然激起了小茶更大的斗志呢。
“那,好?”
——
为砦下茶办领养的事情被鹿野院平藏包揽过去了——毕竟是天领奉行在编人员,他进行这件事情会方便很多。
自从那天之后,但凡是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