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出了秦王府没回自己家,直接进宫求见太子。
今天发生的事很重要,他觉得有必要尽快让太子知道。
到东宫的时候太子正在用晚膳,太子妃不在,倒是李承道伺候在侧。见魏征来了,太子热情道:“先生一起用些吧,今日有你爱吃的菜。”
魏征摇头拒绝,今日秦王府菜色好,哪怕他并不贪图口腹之欲,也不小心吃得多了些,现在腹中还是饱的。
太子被拒绝也不在意,魏征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他早就习惯了。
他好脾气地笑笑:“承道写了几篇大字,我瞧着有些长进,先生指点指点他,好叫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要有点进益就飘了。”
李承道闻言放下筷子起身,亲自把刚写的大字拿给魏征,恭敬地站在旁边等魏征教导。
魏征摆手:“郎君不必如此,先用饭吧,用过饭再说。”
李承道摇头,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显得老成板正:“先生在此,学生不敢失礼。”
一如既往的恭敬守礼。
魏征往日很爱他这性子,品行高洁的端方君子谁不喜欢?也也很理解李渊对李承道的偏爱,毕竟就连他这样挑剔的人,也觉得李承道堪称完人。
但今天看着李承道,魏征不知为何总想到另一个人,不那么稳重、也不那么规矩、甚至有点跳脱滑头,但就是万众瞩目,惹人喜爱。
他收回思绪看李承道的大字,确实有不小进步,李承道在功课上向来无可挑剔,他聪明且刻苦,是个很省心的孩子。
魏征夸了他几句,又指出两个问题,李承道恭敬道谢,眼中也泛起几丝亮光。
魏征不合时宜地想:这样才有点像小孩子嘛。
李承道说不吃饭就不吃饭,一直陪在魏征身边,直到一刻钟后太子用完饭,慢条斯理地收拾妥当,招呼魏征去书房。
他松了口气,对李承道说:“郎君快用膳吧。”
李承道却跟着起身,犹豫道:“父亲和先生要说二叔家的堂弟吗?我能不能也听一听?”
魏征看向太子,李承道和李承乾关系特殊,让他心里有点准备也是好的。
太子原本没这个打算,主要没把李承乾放在眼里。当两人实力差距太大,李承道什么都不用做就足够碾压对方。
但看魏征这样子,莫非事情超出了想象?
最终李承道被带进了书房,他很懂事,到了书房就伺候笔墨,一句话也不多说,免得扰了大人说话。
李建成看向魏征:“先生,莫非承乾这孩子不错?”
魏征点头,把宴席上发生的事不分巨细说了一遍。尤其是李承乾甜言蜜语讨得众人欢心,和倒背九九歌、千字文的事。
前者说明他讨喜,后者说明他聪明。
李建成脸色慢慢变得凝重,扭头问李承道:“你能倒背千字文吗?”
李承道一愣,垂下眼睑道:“儿子没试过。”
他觉得他应该是不能的,他记忆力也算绝佳,堪称过目不忘,千字文对他来说更是简单至极,平时也常说倒背如流,但若真的倒背,他只在心中想想便磕磕绊绊。
太子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魏征见李承道似乎有些不安,替他说了句话:“倒背不是那么容易的,中山郡王或许私下练习过。”
是不是真的练习过不重要,不论如何李承乾都足够优秀,让魏征不得不警惕。
李建成想了好一会儿,缓缓说:“无碍,听你的意思,承乾虽然聪慧,却心性活泼跳脱,这样的性子做名士尚可,为官做宰却不合适,更别说...别的了。至少这几年不必担心。”
魏征却不赞同,太子没见过李承乾,不知道他有多招人喜欢,人都会被感情左右,有李承乾在,太子要多很多危险。
李建成无奈道:“那先生是什么意思?”
魏征沉默片刻,说出四个字:“斩草除根。”
李建成大惊:“先生疯魔了不成,承乾是我亲侄子!不过是个讨喜些的孩子,于我们能有多大碍处?”
魏征也说不好,他只是本能觉得危险。
他叹气:“微臣也不想为难一个孩子,更不想手染鲜血。但一个人的性命与大唐基业孰轻孰重,您应该有判断。”
“先生之言过于危言耸听。一个孩子如何影响大唐基业?”李建成摇头,见魏征还要再劝,他打断道,“此事不必再议,我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更不会对骨肉亲人下手。”
魏征叹气,他就知道!
来之前他就知道太子下不了手,现在猜测得到验证,魏征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心绪格外复杂。
他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中归家,在书房忙碌半晌,等到夜色渐深才回内室,魏夫人已经梳洗完毕,在昏黄的油灯上做针线。见魏征回来了,她放下手头上的东西伺候他换衣裳,指着桌子上一堆东西道:“秦王府给的回礼,你瞧瞧。”
回礼不就那么回事,能有什么好瞧的?
魏征随意拨弄两下,却发现最底下有个小盒子与众不同。
黄花梨木的盒子,不过巴掌大小,做工却很精致。这样的盒子不便宜,一般用来装金银首饰。